“公子見問,隨從請答!”慕傾雲微一沉吟,不疾不徐地答對道。

“妙極!”楊樂廣第一個情不自禁地開口稱讚道。她的對子不僅對得恰如其分,而且和朱祐樘的上聯一樣非常應景,而且,她的對子中還多了一層意思。“傾雲果然聰慧有才!你以後和樂寵廝混在一起,多多陪她吟詩作對,好好收斂一下她的魔性。”

“楊公子過獎了!傾雲隻是歪打正著而已,其實傾雲在才學上並無太深的造詣。”慕傾雲真誠地回答道。

“樂寵,你看看人家,以後多學學人家謙虛一點兒!”楊樂廣對自家妹子說道。

楊樂寵朝他做了個鬼臉,表示不需要他多管閑事。

“慕姑娘不是受了傷麼,怎麼這個時候卻來了璿璣閣?”顧渭狐疑地看了一眼慕傾雲道。

“啊,是這樣。”楊樂寵回答道:“因為傾雲她客氣,不想占著我的床,所以我便給她另外安排地方。我又想到她身上的傷,正好府中的張大夫不是也住在璿璣閣嗎?(為以防萬一,楊家中人特地安排了專用大夫隨同住在璿璣閣)所以我便想著讓她住這裏更好些,隻是不知道公子方便否?”

“院子挺大的,有很多空房間。就讓她住這裏吧!”朱祐樘發話道:“再者說,我本來便打算住到行宮去。就算我不去。也在此耽擱不了幾日。無妨,慕姑娘住這裏更好!”

其實即使楊樂寵不這樣提議,他恐怕也會找機會把慕傾雲安排到這邊來住。他原先本來就承諾過她,要給她在虞國公府謀一個安身立命之所。楊樂寵主動將慕傾雲送來,正中他下懷。他又怎麼會拒絕呢?

“是!”楊樂寵笑著應答道。

接下來便是好一陣忙碌,將慕傾雲的一切打點好以後,楊氏兄妹才與璿璣閣中眾人作別而去。

出得璿璣閣大門,兄妹倆默然走了一段距離。到了分道揚鑣之處。楊樂寵立定腳步,轉身麵向身後護送自己的兄長,一臉正色問道:“我的任務圓滿完成了。把慕傾雲接進府以後。皇上應該會在府中多住幾日吧?”

“應該會吧!”楊樂廣輕歎口氣道:“心裏總有些不安,太對不起扶揚了。”

“哥哥不用歎氣,等將來我再好好彌補他便是了。”楊樂寵安慰他道。

“為什麼?皇上出宮這麼好的機會,你正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趁著後宮虛空。你若是能隨皇上進了宮,少說也是貴妃的名位。為什麼你卻要把機會拱手讓人?你知不知道多少少女夢寐以求想要靠近取悅皇上?”楊樂廣很是費解,同時心裏也頗覺煩悶:“你沒聽父親上次說的話嗎?他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你身上了,難道你想讓父親失望嗎?”

“父親那邊我會去應付的。”楊樂寵信誓旦旦道:“隻要讓他認了傾雲做幹女兒,等到傾雲入了宮做了貴妃。他也是國丈大人嘛。像我這樣自由慣了的身子,又不肯安分守己的性子。我若是真的入了宮,隻怕悶也悶死了。還有啊,最重要的還不是這個,最重要的是,我對皇上一點感覺也沒有,他已經有了一位皇後,我不想過那種爭寵獻媚之事。我要我的夫君隻與我相匹配,我對他一心一意,他也要對我從一而終。”

“我隻怕會弄巧成拙啊!”楊樂廣不無擔憂地說道:“皇上與皇後感情彌篤,隻因成親四年未有子嗣,皇後大方寬厚,曾力勸皇上廣納妃嬪,都被皇上拒絕。這次也是因為皇上上次與皇後一同去寺裏進香抽簽,說是‘欲得心中人,須往江南尋’,皇上這才勉強來的。況且,他這次離宮,也不單單隻為這件事而已。現在先不說他是否真的對慕傾雲有意,即便他真的有意,那慕傾雲呢?慕傾雲就一定會答應他嗎?”

“哥,那可是貴妃哎,有多少女孩子能抵擋住這樣的誘惑啊?”楊樂寵不以為然道:“慕傾雲在周府受了那樣的屈辱,她還會再回去嗎?換了是我的話,偏要做上得寵的皇貴妃,再好好治治以前欺負過她的人……她既得了榮寵,自然不會忘記我們曾給過的恩情的。”

“可是,我明知道她和扶揚相愛,卻做出這樣的事,我將來沒臉見扶揚啦!”楊樂廣一臉沮喪,月光下那張放蕩不羈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憂愁之色。

“好了,閉嘴!”楊樂寵沒好氣地斥責了他一句:“有點出息好不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起來了?少婆婆媽媽的!反正隻要不把我送進宮去,我管她是誰和誰有什麼關係!你說話當心些,不要說漏了嘴!”

“……”楊樂廣無語以對,雙手負於身後,仰頭看著浩瀚的天空。

這個世上,有沒有人真的能隨心所欲,不為世事所縛者?

等一切安頓好,楊氏兄妹也離去了,書香和畫痕輪流在慕傾雲房間值夜,第一晚便由書香先當值。

書香在床榻之下鋪了竹席,安放好枕頭薄被等寢具,因見沒什麼事,慕傾雲也已開始入睡,她便也躺平身子睡去了。

慕傾雲躺在床上,雖然閉著眼,卻是怎麼也睡不著的。今天發生的事情如幻燈片般又開始在腦海中回放起來。

周夫人對她的刁難、千姿對她的刻薄、府中婢女對她的拳腳相向……那屈辱的一幕幕真實而生動地浮現在腦海之中,連同著當時身受的疼痛也越發清晰起來。

慕傾雲的呼吸聲開始變得急促起來,心中的憤恨不平之意迅速在胸腔中瘋狂滋長。她血管中的血液加速奔騰起來,鬱悶而羞憤的情緒如驚濤駭浪般洶湧襲來,令她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慕姑娘,你怎麼了?是哪裏疼嗎?”書香聽到床上的動靜,趕緊從地鋪上爬起來,端著燭台走近前問道。

“沒有……我沒事。”慕傾雲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竟然已有哽咽之意。而剛才書香也是聽到她深深淺淺的吸氣聲,似是胸中蘊藏了無盡的不平之意。

“想必是姑娘你做噩夢了吧?”書香善解人意道:“是不是受到驚嚇了?奴婢去給姑娘倒碗水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