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掩蓋了一切罪惡,當紅日高升時,莊子裏一如往常,已經看不出半分異樣。初秋的清晨涼風習習,外院的石板上散發著露珠帶來的清新感覺,苔痕蒼翠濕潤,高大繁茂的銀杏樹張著半黃的樹冠,掛著芬芳清爽的氣息。
來往的下人被確定跟著主子轉移的神采奕奕,被安排看守莊子的垂頭喪氣,廚房裏叮叮當當地響,飯菜的香味彌漫開來,一個又一個箱子被兩兩抬出了門,困紮到牛車上,蓋好油布,然後繼續搬運,困紮,來來回回,沒完沒了。
馬圈裏偶爾傳來一陣嘶鳴,一輛比尋常馬車寬長各一半的烏木色馬車停在莊子門口,既沒有鏤雕彩繪,也沒有翠微華蓋,看起來低調普通極了。
傾陽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波光點點的水眸,眼尾頓時泛出一抹誘人的桃紅,清媚入骨,偏偏裹著一襲雪白如雲的薄披風,散著烏黑如緞的青絲,被一群風姿各異的俊俏男女簇擁著,晃晃悠悠地從內門飄出來,就好似九天玄女踩在雲端,令人驚豔得目不轉睛。
前提是她別開口,別衝著男人笑。
迷得身邊人五迷三道的威力,可不是浪得虛名!
“咦,你們還沒走?”
她放下了掩著嘴的手,詫異地看著從西院剛剛走出來的一行人,清早還殘餘著睡意的嗓音慵懶沙啞,絲絲縷縷無形而有質,如同朝霧。
七八個漢子陸續走了出來,皆五官端正英武,頭戴武冠,身著玄色箭袖錦袍,腰束革帶,腳踩牛皮長靴,看上去一模一樣的精幹剽悍,氣質十分相似。
難怪丹雪一口猜他們是軍中好手,叫她說,這豈止是軍士,恐怕還是擔任軍職的親衛心腹一流!
傾陽不由得看向那領頭的男人,昨晚讓他看了半天好戲,她卻還沒有好好打量對方呢!
男人與其他人穿著相類,亦是同樣的寬肩窄腰大長腿,生得高鼻薄唇,俊美的五官冷硬漠然,一看就是不苟言笑之輩。
就在傾陽打量男人時,男人也倏忽抬眸,幽深淩厲的眸子與傾陽正好對上,就好似有火花從兩人驀然相撞的目光中飛濺出來,傾陽卻不似大多數女子那般羞怯退縮,反而朝男人揚著精致的下顎,笑得恣意燦然!
男人雙眸微微收縮,仿佛凝滯了那麼一瞬,卻是率先移開了視線,傾陽見狀,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等你們一起。”男人隨後若無其事地道。
謝傾陽挑了挑眉,“素未平生,怎好麻煩諸位?”
男人繃著臉不語,他身後一名臉色白皙的年輕漢子則爽朗地接口道,“我家爺就是半路聽聞匪徒欲血洗附近的村莊,這才趕了過來,為了跑在匪徒前頭,我們一路上都不敢停下來喝一口水,雖說莊主本領過人,咱們沒幫上忙,可也有份香火情不是?”
謝傾陽微微一愣,這群人身上的確沒有惡意,但為了救人,當她是傻瓜呀?
她詫異地道,“——原來公子竟是古道熱腸,倒是我們怠慢了公子。”
年輕漢子嘻嘻笑,一點都不在意傾陽的暗諷,男人對兩人話裏的機鋒聽而不聞,徑自道,“不用客氣,順路而已,我們也正好回京。”
“這麼占公子的便宜,多不好意思,”謝傾陽美眸流轉,嘴裏說著不好意思,表情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男人並不介意謝傾陽的態度,矜持地朝她點了點頭,領著人就走了。
等謝傾陽終於坐上了馬車,就看見這群錦衣華服的家夥分散在自家的甲字衛隊中,處在一群黑色勁裝當中,居然並不張揚顯眼。
“小姐,他們到底想幹什麼?”素雪疑惑地問道,怎麼對方看起來比她們還要低調啊,那副樣子,簡直是恨不得藏起來,誰也注意不到他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