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了王府，靖王的腦子裏還回蕩著“倒黴蛋”這三個字，憋的吐吐不出來，咽咽不下去。
原來在她心裏，娶她的人都是倒黴蛋，她怎麼不幹脆說自己是掃把星呢？
滿腔潮起潮落的心思，這一刻，都化成了哭笑不得。
不過，她不假思索的話，也用了一個“娶”字，恐怕壓根就不接受別的結果，比如被“納”……
程道遠聽聞莊金秋居然是謝傾陽時，一向智珠在握的表情也瞬間崩裂，“這，莊金秋在江南盤踞已有十年之久，那會兒，謝……大小姐才多大？會不會是謝大小姐的某位不適合出麵的長輩？”
他記得，謝大小姐的母族就是清貴傳家的江陵莊氏，都說莊家數代單傳，最後僅有莊清一脈，自此斷絕，但如果莊家還有幸存的後輩，收養並暗中教導著謝大小姐，也不是不可能啊！
別說程道遠不相信，老實說，靖王乍一見到傾陽時，也有如此猜測，但等到兩人一個交鋒過後，就徹底改變了看法，甘羅十二拜相，有人生而知之，這世上奇人異事甚多，謝紹和莊清的女兒聰慧絕倫也在情理之中，況且以傾陽那等剛強性格，怕是無人能夠降服她做台麵上的傀儡。
“你看這是什麼？”靖王沒有對程道遠的懷疑加以解釋，而是把手中的一卷厚實的紙張遞給程道遠。
程道遠接過去隻瞄了一眼，就臉色大變——這竟然是琅嬛閣的地契和房契！
“你明白了？琅嬛閣可以說是莊家的根基，有琅嬛閣在，莊家哪怕隻剩下一人，也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倘若莊金秋另有其人，那這東西根本到不了謝小姐手中，所以，莊金秋就是謝傾陽，毋庸置疑！”
程道遠抖著手中的契紙，惋惜地咂了咂嘴，“這謝家可真是自毀根基——當年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女、擁有一整個世家家底的莊清，多少名流世家欲聘請她為宗婦，要不是謝老侯爺眼疾手快，哪裏輪得到武將勳貴之門？結果卻被他們棄若敝帚，而隻手操控江南商界風向的謝大小姐又被他們無視十幾年，這簡直是，謝老侯爺這是完全喪失年輕時的精明公正了，謝家，沒落在即！”
謝家如何，靖王一點也不關心，謝傾陽看似弱勢，是個在公主繼母手中討生活的可憐繼女，但隻有靖王知曉，起碼，在太子成功登基之前，謝傾陽絕對不會有事！
隻一瞬間，靖王就壓下了滿腹心思，將重心放在琅嬛閣以及那冊賬本上，這些東西在徐婉手中是催命符，在傾陽那裏是燙手山芋，在靖王這裏，卻是堪比炸彈的攻擊利器！
這一忙，就忙到了三更以後。
靖王府的後院，正院寢室內，靖王妃高氏站在書案旁，落下最後一筆，端詳了一遍，方才將筆擱下，“這是最後一份了，收好了，明兒進宮去母妃那兒，送到小佛堂供起來！”
她的話仿佛是某個啟動開關，方才還肅靜無聲的內室立刻“活”了起來，木樁子似的嬤嬤丫鬟們訓練有素地忙活開來。
一名精幹的嬤嬤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將筆墨未幹的紙頁收了起來，另有一名心腹丫鬟上前，將桌上的毛筆硯台撤下去清洗，還有一名丫鬟捧著銀盆放在架子上，高氏走過去，任由丫鬟捧著她的手細細地那溫熱水澆濕，塗了香胰，小心翼翼地揉了一遍，再衝洗幹淨，抹上芬芳撲鼻的雪白乳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