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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東園可以設法遍請天下名醫、遍尋天下靈藥,小原夫人卻沒有那樣的能力與見識,在發現原東園竭盡所能都不能讓原隨雲重見天日的時候,她能做的,也隻有一邊吃齋念佛拜三清,一邊暗自垂淚許壽命——原隨雲幼年時,不知道多少次在那渺渺的檀香和木魚聲、法鈴聲中,聽到小娘親一聲聲呢喃:“信女願以剩餘所有壽命並來生福澤,求愛子雲兒一世安康、痼疾早除……”

原隨雲三四歲懵懵懂懂時,還曾隨著他那連佛家木魚和道家三清鈴的正確使用方法都鬧不明白、就放到一室裏頭亂使一氣亂拜一通的小娘親,一道兒左拜佛陀觀世音、右叩三清四禦尊;七八歲上頭就懂得暗歎他娘拜神都不專業,便是有神明也不肯降福氣;十一二歲上頭已經明白了小娘親如此這般不過是病急亂投醫,便是暗室獨處之時也再不慨歎“淫祀無福”諸語……

但世事總是那般難,還不等摸著那按說還不到三十就已經幹燥皺褶的皮膚暗暗憐惜不已的原隨雲,想到說服小娘親不再日夜輾轉哀告的法子時,小原夫人就因長期的持齋抑鬱重病,繼而亡故。

她臨終前依舊懸掛在心的依舊是:但願上蒼在收走她的魂靈的同時,能還給幼子一個依舊光明五彩的世界。

但很可惜,一年又一年,原隨雲依然看不到世間五彩。

十二歲的原隨雲,站在小娘親的那個亂七八糟佛陀觀音三清道祖供奉一氣的佛堂前,笑得極其諷刺。

他覺得世上沒有神明,想重獲光明,要緊還是靠自己。

然後一天一天又一天,原隨雲開始發展自己的勢力,他能毫不留情地將那些譏諷他眼盲、又或者用一種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態度可憐他的人,都給拖到一樣的黑暗之中;他能麵不改色地看著手下圈養的醫者,將活生生的死囚眼睛劃開……

但無論拖下多少人共享黑暗,無論用了怎樣的殘忍手段去探尋人體眼睛的奧秘,原隨雲依然看不到世間五彩,甚至看不到絲毫亮光。

十四歲餘的原隨雲,已然就像是那個在瓶子裏頭等得快要絕望的惡魔,也許再過不久,他也將發下放出他者死的惡願。

可花小七的運氣是真的好,原隨雲現在隻是“快要”,卻不是“已經”。

花滿樓挽救了一個即將徹底墮落深淵的靈魂,而原隨雲,順著葉脈撫摩著那茶盞上繪著的小小蓮葉的原隨雲,他忽然又願意相信神明了。

在小娘親二十七月孝期正滿之時,在代小娘親為外祖母奔喪的時候,正正好遇上這麼一個簡直堪稱神仙妙手的花滿樓,若非神明奇跡、阿娘保佑,還能因為什麼?

神明從不輕易垂憐眾生疾苦,但因果報應未必沒有道理。

隔著黑紗,原隨雲也能看見背光而坐的花滿樓,那方才還拈著金針在自己身上妙手施為的手指,此時正輕輕摸過一朵蓮花,將綻未綻的蓮花粉白中透著紅,垂眸輕嗅花心的人溫柔悲憫,原隨雲卻忽然心生敬畏。

世間最恐怖的事情從來不是無知無畏,知而不畏方最是難纏。

無爭山莊俠名赫赫,原東園文采風流寬厚憫下,原隨雲幼承庭訓,何以偏就成了個狠心人?便是心慈手軟者掌不得偌大家業,原隨雲原也不該是那般的,隻不過絕望和黑暗總是格外容易將人心扭曲,而原隨雲墮入黑暗時又實在太過年少,再是聰慧也免不了執拗懵懂,若是再加上一份沉甸甸的責任,瘋魔到將敬畏拋除,也就不足為奇了。

但如今,原隨雲看著花滿樓半□在陽光下、半隱沒在陰影中的那抹笑,忽然又重拾了敬畏。

縱然原隨雲做不來那等合什叩拜謝天謝地謝神明的凡夫村婦之舉,舉止也力持溫文鎮定世家風範,但總有一些什麼,已經不同。

草木春秋全賴天時,花滿樓自幼愛種花植草之事,如今更是日夜與絳珠為伴,少不得越發敏感。原隨雲心性的瞬間變化,花滿樓幾乎立即便感知到,他臉邊笑意越發溫柔。

原隨雲卻終於放下茶盞,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蒙眼的紗布,在他對麵落座:“你真的不在意嗎?”

花滿樓將蓮花輕輕放回白瓷淺盤中,微微露出點兒疑惑之事:“在意什麼?”

“重獲光明之後再次失去,你真的不在意?”原隨雲端正坐好,眼睛透過紗布,定定凝視在花滿樓臉上,不放過他眉眼之間的絲毫變化,卻見花滿樓一怔之後,坦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