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現代,蘇挽月絕對相信“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是正確的。但是,如果現在誰跟她說這個觀點,她絕對第一個跳起來反對。
想當年,說出這句話的陳勝雖然揭竿而起了,殺了幾個尉史貪官,帶動了那麼多人造反,但最後做皇帝的並不是他。也許你能投胎到富貴人家,但不一定每個人都有當皇太子的好命,能坐擁大明王朝萬裏河山的人,必須具有朱家最純正的血統,除此之外,還需要一顆足夠堅硬冷酷的心。
不用說別的皇子,隻要看看朱佑樘,這個被後來的曆史學家們滿口稱讚、諡號“孝宗”的“好皇帝”就知道了。
蘇挽月忍著胸口的傷痛,依照原路返回毓慶宮,她按照雲天之前的交代,從毓慶宮的暗門入了內殿。
內殿本是朱佑樘的書房和寢宮,沒有他的允許,一般誰都不敢隨便闖入。她偷偷摸摸地來到朱佑樘的書房,飛快地溜了進去,冬天室內室外溫差極大,因為這裏極其溫暖,她瞬間覺得身體熱燥得厲害。她順勢向寢殿那邊看了一眼,隻見一副鵝黃的帷幕遮掩著內殿,料想後麵就是朱佑樘的床榻。
透過薄薄的輕紗,可以看到朱佑樘床榻周圍的羅帳靜靜墜地,連一絲小小的響動都沒有,難道他睡著了?
蘇挽月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正想找個地方看看自己的傷勢如何,忽然聽見有個很清淡的聲音從身後飄過來說:“你回來了?”
深更半夜,空曠的大殿之內突然冒出一個這樣的聲音,差點沒將蘇挽月嚇得神靈出竅。朱佑樘!他不是明明睡著了麼?怎麼會神出鬼沒地藏在蘇挽月身後?
蘇挽月驚覺回頭,殿內放置著一盞暗淡的燭火,明明滅滅十分可怕。
他伸手將附近的一顆夜明珠上蒙住的黑綢揭開,寢殿內頓時亮堂了起來,將他的身形照得分明。此時他僅穿著一襲白色的絲綢睡衣,襯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間,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片結實的小麥色胸肌。他的一雙眼睛像黑水晶一樣澄澈,眼角卻微微上揚,目光灼灼地看著蘇挽月。
蘇挽月不敢抬頭看他裸露的胸膛,迅速轉過身去說:“原來殿下沒睡著……你知不知道這樣半夜在人家背後會嚇死人的!”
他很淡定地說:“是嗎?”
他一襲白衣立在那裏,周身散發出一種冷傲出塵的不屑,似乎今晚之事與他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蘇挽月暗自咬牙,鼓起勇氣說:“臣沒想到,殿下今晚竟然叫雲天殺人!殿下為何當初不與臣說個明白?”
“如果你預先知道,會怎樣?”他突然走到她身後,輕輕地湊在她耳畔說了一句。因為兩人距離太近,他呼出的氣息輕輕飄拂到了她的後耳根,她覺得有點窘,頓時麵紅耳赤,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
“如果臣預先知道,即使被殿下責罰至死,也絕不會跟他一起去。臣以為,不管殿下與皇後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但畢竟是一條人命,難道殿下不怕那些被害死的冤魂半夜來索命喊冤嗎?”
蘇挽月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胸口更是疼得厲害,她一時沒忍住咳嗽,一大口汙血從她唇角噴出來,滴落在她藍白色的衣衫前襟上。
朱佑樘的神情詫異,他一個箭步走來,伸手扶著她說:“你為何受傷?”
蘇挽月沒有答話,她的頭疼得厲害,胸腔裏也悶得發疼,不知道是因為氣候的緣故,還是剛才目睹雲天殺人的情景尚未平複心情,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不停顫抖,幾乎快要支撐不住了。
他一手扶住她的後背,另一隻手猛然伸手扯開她的衣襟,她雪白嬌嫩的胸口肌膚立刻暴露在他眼前。
“幹什麼?”蘇挽月下意識地伸手保護自己,她又羞又怒,抬起手試圖推開他,但立刻被朱佑樘壓了下來,雙手也被他抓著按在頭頂,“不要碰我啦!”她被他限製住了手腳,想掙脫但是毫無還手之力。
朱佑樘眼皮子都沒眨一下,低頭凝視著她的胸口。他仿佛聽不見蘇挽月的喊叫,根本無視她的羞澀與窘迫。燈光映照之下,他已經看到了她貼身穿著的一件水藍色小肚兜,肚兜上緣,隱隱露出一角紅色的掌印。
“是雲天出手的?你是否沒有聽我的話,中途對他加以阻撓?”朱佑樘一看到那個掌印,立刻盯著她問。
蘇挽月此刻恨他恨到咬牙切齒,眼睛睜得很大地瞪著他,含怒頂了一句說:“難道要我助紂為虐幫他殺人嗎?”
寢殿之內氣氛尷尬到了極點,恰在這時,隻聽見書房之外的殿門被人急促地敲擊了兩下,緊接著聽見陳敏的聲音道:“太子殿下,是奴才!外頭有急事稟報!”
朱佑樘無視蘇挽月的瞪眼,一手壓製著她,回頭對著外麵說:“何事?”
“殿下,萬指揮使帶人過來了,說是追截宮中刺客,外頭就要攔不住了。”陳敏匆匆忙忙在門外說著。
朱佑樘擰緊了眉心,沉聲說道:“知道了。”
蘇挽月見他臉色極為難看,料想萬通夜闖毓慶宮之事已然惹怒了他。通常子時之後,宮裏的人都已經歇息了,尤其像皇帝、皇太後、皇後、皇太子等身份尊貴的主子,錦衣衛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深夜擾人,否則就是大逆不道。更不用說強行帶人硬闖太子寢宮了。萬通膽敢如此狂妄放肆,分明是仗著自己姐姐萬貴妃的權勢,不把朱佑樘看在眼裏。
“我和雲天從景陽宮出來的時候,後麵似乎有人在追趕我們。”蘇挽月忽然有些緊張,難道是她留下了蛛絲馬跡?還是雲天行藏敗露被抓了?
“跟我進來。”朱佑樘臉上的神色還是很平淡,他拖著蘇挽月往內殿疾步而行。
蘇挽月不明所以,強行被朱佑樘拉著走,看到他掀起淡黃色的帷幕,直接走到最裏頭的床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