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寬輕聲敲門進入辦公室,略顯緊張地道:“陸部長,您找我?”
陸一偉在政府辦時分管後勤工作,高大寬自然是他的部下,兩人相處還算愉快。因五萬元一事,被蘇啟明抓住辮子,讓張誌遠痛下決心將蔡建國踢出政府辦。事雖,引起不波瀾,高大寬因此也背了處分。充分明,官場無大事事,隻要有人別有用心,再的事也能無限放大;隻要有人往下摁,再大的事也能擺平。
“坐!”陸一偉沒有客套,指著一側的沙發道,並將一支煙丟給高大寬。
高大寬心翼翼接過來,立馬掏出打火機給陸一偉點煙,一係列動作完成後,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等待陸一偉發問。盡管對方年紀比自己許多,官大一級壓死人,他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害怕。
官員們最害怕兩個部門,一個是檢察院,一個是紀檢委。一被傳喚心跳不已,開始回憶自己所做過的每一件事,看看是在哪件事上栽了跟頭。有的甚至在去往的路上,把後事都要處理交代清楚,讓妻子孩子時刻準備,一旦出不來趕緊想辦法。還有的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資產全部轉移,以備不測。不管是好事壞事,走出來後大口喘氣,冒一頭冷汗。
而最忐忑的部門就是組織部,被傳喚一般情況下要涉及人事調整。如果組織嚴密的話,相關消息透露不出來,還有一絲神秘色彩。如果事前知道了,那就沒好奇心了,進去後談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高大寬來以前已經做好了調離政府辦的準備。
陸一偉上下打量著高大寬,問道:“你財務方麵應該沒問題吧?”
高大寬心裏咯噔一下,誤解了陸一偉的意思,腦袋快速運轉,思考著自己經手的每一筆重大款項。讓他不解的是,自己財務有問題,應該由紀委調查,怎麼組織部也過問起來了。他雙手不停地在褲子來回搓,緊張地道:“陸部長,我每一筆賬務都經過張主任簽字,年底前已通過了審計部門審計,除了前幾次接待費還沒入賬外,基本上沒什麼問題。”
“不!”陸一偉搖搖頭道:“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是問你在做賬務方麵能拿下來吧?”
高大寬的心如同從三萬英尺高空摔了下來,鬆了口氣道:“陸部長,您嚇死我了,我以為那裏出了問題了。財務方麵,我自我感覺還行吧,雖然我不是專業出身。18歲參加工作就在鄉鎮負責農經工作,後擔任多個鄉鎮的會計,再後來回到政府辦至今,差不多有0多年了。”
“哦。”陸一偉滿意地點點頭道:“你也是老鄉鎮了,那我問你,如果再讓你回鄉鎮,你願意嗎?”
高大寬忸怩道:“陸部長,您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廢話,當然是真話了。”
事關前途問題,高大寬壯大膽子道:“實話,我不願你下去。我在鄉鎮幹了近0年,好不容易回了縣直機關,再讓我下去,多少有些接受不了。在鄉鎮那麼多年,孩子沒教育好,家裏也顧不上,熬回來了孩子也大了,什麼都耽誤了。從我內心,對不起家人。”
陸一偉點了點頭,深有體會。鄉鎮幹部確實苦,那種苦隻有自己心裏清楚。起來,個個一把辛酸淚,苦不堪言。
剛從學校畢業出來的娃子分配到偏遠鄉鎮,過著枯燥單調的生活。抬頭就巴掌大的,每麵對的就是一群老百姓,處理著各種家長裏短,鄰裏糾紛,索然無味,孤獨寡鬱。每日眼巴巴地盼望著,等待著,卻看不到任何希望。長期以往,性子慢慢磨了下來,沒有了奔頭和追求。
如果是單身,找個對象也比較困難。就算成了家,長期兩地生活,禮拜才能回去一趟。如果遇到防洪防汛、護林防火等重點工作,常常一兩個月才回家一趟。老婆都照顧不到,更別孩子了。一兩能行,一年兩年能忍,但十年二十年……奉獻了一輩子,舍棄了太多珍貴的東西。
有關係的兩三年後就調回縣城了,沒關係的找關係托人想辦法,有的甚至貸高利貸給領導送禮,為的就是有一個完整的家。但是,既沒關係又沒錢的也沒能力的,一輩子待在鄉鎮,如同宇宙中的一粒塵埃,沒人記得你的存在。
陸一偉剛到北河鎮時,有人就提醒他要培養個愛好,否則度日如年。當時,陸一偉不以為然,可沒過三個月,如同囚籠裏的困獸,心口異常壓抑,卻找不到發泄的出口。對於鄉鎮來,最普遍的娛樂方式那就是打麻將打牌了,靠這種方式來麻痹自己,實屬無奈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