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西州市。

市委書記許壽鬆主持召開全市幹部大會。一般情況下,新任到後通過大量調研走訪,找到當地發展短板和**頸,提出發展思路和對策,才召集全市各級領導幹部召開如此隆重的會議。然而,許壽鬆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召開了。

按照會議格次,主席台上應端坐四套班子領導及常委,如果再隆重些,市委委員也應該坐上去。一朝子一朝臣,許壽鬆來了就推翻了。

市委辦公廳本來將常委們的席位牌都擺了上去,誰知許壽鬆不高興了,把辦公廳秘書長狠狠批評了一通,要求把其他常委的席位牌撤掉。

市委秘書長遵照執行,可想著總得有個會議主持人吧,於是把市長李建業的席位牌留下來。誰知許壽鬆再次大發雷霆,直接把李建業的席位牌從桌子上扔了下來,勃然大怒道:“我的話你們聽不懂嗎?”

偌大的主席台上,許壽鬆孤零零地坐在上麵,如同古代皇帝上早朝般,凸顯自己的權威和地位。古代皇帝身邊好歹有太監和宮女,他的身邊隻有椅子。

關於扔市長席位牌的事一早就傳開了,都大為驚詫,這難道是一個市委書記做出來的事嗎?然而他就這麼做了。李建業得知後自然惱怒,把他放在眼裏嗎?以前他覺得郭金柱為官霸道,新來的這個更為霸道集權,以後還有自己的好日子嗎?

市委領導坐第一排,各縣市區一二把手坐第二排,陸一偉的位置正好對著許壽鬆,每每抬頭就看到他鋒利的眼神,渾身不自然。

但凡這種會議,每位領導都是慎之又慎的。最起碼把會議議題提前交給常委會審議,通過後由秘書起草講話稿,修改多次後成型。但許壽鬆沒有,事前沒通知,也沒起草講話稿,一個人雙手壓在桌子上撐著上半身,旁邊準備了個大水杯,開始了他的演講。

能脫稿講話的領導在官場極其罕見,一般情況下都是座談會隨性發言,除此之外逢會必有講話稿。倒不是領導無能沒思路,要知道每次會議都是要麵向社會報道的,講話內容要全文刊登報紙廣而告之的,這樣才能體現一任領導的工作思路和嚴謹作風。

當然了,還有一種領導能脫稿,思維超級敏捷,邏輯超級縝密,條理超級清晰,一二三四講得層次分明,邏輯嚴謹,環環相扣,觀點明確。但這樣的領導實在太少了,講著講著就跑偏了,難道許壽鬆是這樣的怪才?所有人拭目以待。

許壽鬆如同一尊佛像蹲在主席台上,遠遠望去倒像是縮頭烏龜,十分滑稽。三四台**對準他,捕捉著每一個親和威嚴的鏡頭。

會議開始,許壽鬆環顧一周,揚手一指後排靠窗戶的一個幹部,黑著臉道:“那位同誌是哪個單位的?會還沒開始就爬在那裏睡覺?昨晚幹什麼去了?”

許壽鬆這麼一,所有人齊刷刷轉身望著那位睡覺幹部。見所有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那位幹部怯怯地站起來解釋道:“許書記,我沒有睡覺,筆掉了……”

“不要解釋,你是哪個單位的,叫什麼名字,什麼職務?”許壽鬆不給對方任何機會。

幹部紅著臉道:“我叫王青忠,市審計局局長。”

這些調查黑山縣現場會一事,審計局功不可沒,但許壽鬆殺雞給猴看,不給一點臉麵,敲著桌子怒氣問道:“你昨晚幹什麼去了?”

“我……我啥也沒幹啊。”

這時,會場有人嗤嗤發笑。誰知許壽鬆搖頭威嚴一掃,抓住一個笑得最厲害的幹部,指著道:“你站起來!”

那位幹部以為是其他人,扭頭四處張望。

“看什麼,就是你呢。”會場音響裏傳來刺耳的斥責聲。

那幹部站了起來。

“你笑什麼?”

幹部有些委屈道:“我沒笑什麼啊。”

許壽鬆眼睛一瞪,道:“你覺得很好笑嗎?把你的大名報上來。”

幹部扭捏半道:“我叫陳國強,國資委主任。”

“國資委主任?”許壽鬆借題發揮道:“我問你,今年你們國資委幹了什麼?”

“……”

“不話是吧?”許壽鬆拍著桌子道:“你們兩個會後寫檢查,下次要在這裏給大家做檢查,聽明白了沒?”

許壽鬆突然來這一套,讓所有人都倍感驚愕。這是市委書記的涵養嗎?郭金柱脾氣再怎麼暴躁,也不至於在大會上批評領導幹部,讓人下不來台。他倒好,直接把別人的尊嚴都給抹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