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桃花煙障(1 / 1)

承昊十年五月

天悶的象捂住了胸口,怎麼也喘不過氣來,我掀開馬車的簾子,看外頭車水馬龍,帝都的繁華何時再見?

這年我十五剛及笄,女子若成年便是不幸的開始,記得母親常會說這話,我有時會懷疑,她是否後悔生了個女兒而不是兒子。

母親隻是父親眾多妾室之一,她的美麗與孤傲注定了一生冷清,或許她從沒在意過,我的意外到來對她來說,或許隻是另一種沉淪的開始。

當有一天她站在桃花樹下,望著繁花荼糜,殘紅漫地,漸漸的她選擇了放棄,放棄的究竟是什麼?

我不清楚,隻看到母親翩然倒下,那枝頭最後一朵桃花消然落下,停在她的額頭,久久不肯離去。

那時的我懷疑,那是誰的靈魂,久久的徘徊在母親身邊,終於落在她的眉心,終於帶著她離去。

她的離去對我沒造成任何傷害,我長長的舒了口氣,為她的解脫感到開心。

而我卻無從解脫,身為貴族女子,特有的使命就是入宮選秀,而我也不能例外,有時我會感慨,為什麼那朵桃花也不將我帶走……

我遠遠的走在桃林裏,自從母親過世後,這片桃林成了寧府的禁地,任雜草叢生再也無人敢打理。

而我享受這片刻的安靜,遠遠的離開那些妾室惡毒的目光,我隻能用惡毒來形容她們的目光。

母親是以正室的禮儀下的葬,這對於一個失寵多年的妾來說,是至高無上的榮譽。可在我看來,那是對母親的侮辱,她從沒想過要成為爭寵女子的一員。

爭或不爭,對一個死人來說沒有意義,對我來說呢?

我不知道,更不想去知道……

當我邁進後花園那刻,我就知道自己該去爭……

“落然那死丫頭?”

一個尖銳的聲音傳入我耳內,我笑了起來是二娘,她總是在爭些什麼,那永遠高不可攀的正室位置,在她眼裏是多麼美妙而動人。

“是呀!如果她這次去,我肯定落選,那死丫頭別的不爭氣,長相爭氣……”

後麵帶著哭聲的是我二姐,寧薔,寧家最有指望入宮為妃的女兒,不論長相與品行都是帝都數一數二的。

可她犯的著怕我?一個新喪母親的女子,按大洛國的規矩,守孝期不得入宮選秀。

“怕她做什麼,她這輩子別指望入宮。”

二娘的話落在我耳裏,我不由的笑了出來,入宮這事我從沒想過,沒想為母親守孝三年倒換來個天大的好處。

“娘你是不知道,這次選的是妃子,說是一個秀女也不能落下,太後下了旨,讓貴族少女不論在守孝或訂親與否都要入宮。”

“那死丫頭怎麼可能選的上,有你跟寧薇入宮,咱們寧府也夠數了。”

“薇兒還小,才十四娘你怎麼讓她也去選。”

“小?娘十四就生了你哥。”

二娘微微歎息著,然後恨恨的丟出一句話:“沒想到那賤人倒白死了,害我折騰那麼久,掐好時間……”

“娘……”

寧薔捂住二娘的嘴,對她搖搖頭,然後四處張望了下:“娘,這種事不提也罷,當沒發生過,若讓爹知道……”

手中的嫩枝深深紮入我手心裏,開始明白母親為什麼哮症不愈,我開始嘲笑老天的公道,它在我人生道路上劃下深深的軌跡。

二人匆匆離去,沒會就見寧薇蹦蹦跳跳走過來,她是個沒心機的丫頭,若到宮裏也隻有落選的份,二娘的如意算盤打的倒不錯。

微微一笑,往前二步:“薇兒……”

“然姐姐。”

寧薇往我這邊跑過來,雖說隻比我小一歲,可那她那活潑的模樣,是我一輩子不曾有過的。

我們從側門出去,大洛國風氣倒也開放,大戶小姐出個門子也不是什麼稀罕事,門僮隻道了聲小姐萬福,便放我們出去。

帝都繁華,寧府側門一拐彎便是大道,街上人流如織,倒也巧剛好碰上個廟會,就在不遠處的朱雀門附近舉行。

寧薇愛湊個熱鬧便拉著我一路前行。

她愛熱鬧湊到戲台前看大戲去了,而我站在一旁看紙鳶,四月的帝都極適合放紙鳶,可我提不起精神,隻是看著,那紙鳶的鳳尾隨風不停擺動,其中一青雀紙鳶引起我注意。

上麵題著: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裏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翁媼?

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

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

(注:清平樂村居,出自辛棄疾)

好一派其樂融融的畫麵,而我家呢?突然回想起二娘三娘四娘,她們三個坐下來鬥嘴,比現在台上的戲子還出彩。

突然想到選秀一事,心不由一揪,再看著青雀紙鳶,不由的羨慕起來,若得這一光景人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