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交流之後,屋外的幾個在廚房裏忙碌的女人將飯菜端進了屋裏,許久沒有如此熱鬧過的洪家小院,又一次被歡聲笑語充滿,而唐天和張楠並排坐著吃著農家小菜,喝著農家釀造的美酒,又看到這大團圓的場麵,也是被深深地感染。久久地沉浸在這氛圍中直到半夜。
直到後半夜,在場的女人都困了累了,紛紛安置回屋休息,隻有洪文靖和秋景年兩個還坐在客廳裏,桌上的飯菜已經沒有了,但身邊的地上還有幾壇子剛剛打開的酒——那是當年洪文靖和秋景年共同埋下的。
一碗酒舉起入口,兄弟兩人擰著眉頭將酒一同送入胃裏。然後長長地出一口氣,似乎將多年沉積於胸口的憋悶之感一同排解了出去。
此時屋裏隻剩下洪文靖和秋景年兩個人,而看著桌上和地下橫七豎八地倒著的酒壇子已經足以看出兩人此時都已得喝得不成樣子了。
而正是因為這種原因,看上去年歲要大秋景年許多歲的洪文靖方才得以讓自己心裏的情感得以流露出來,許多年了,自從秋景年死後,雖說洪文靖一直對外展示著自己的堅強,但也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一切不過是用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痛苦。
自打大哥死後,自己所做的一切無一不是幹巴巴地在強撐著局麵,雖然自己心裏十分清楚自己的努力隻不過在延遲安保公司的敗落速度,但還是得強撐著,隻要自己沒有倒下去,就得一直強撐著。
但事實卻沒有給洪文靖強撐下去的機會,在秋景年死後的第四年的年頭,安保公司終於還是如秋季的楓葉一般從戀楓鎮上飄落並消失。曾經紅極一時的秋、洪大業終究還是敗落在了洪文靖的手裏。
江文靖清楚地記得秋家大宅被查封用以抵債的當天,自己站在秋家大宅的門口,一個人看著一隊列兵將大門的門口貼上封條,然後一個人輕輕地站在門口,就那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似乎那扇大門並未關閉,而秋景年一直在門的那一邊站著看著自己。
而後來,自己跑到山頂,一個人跪在秋景年夫妻的墳前,舉著當年兩人埋下的一壇酒,在墳前敬完秋景年夫妻兩人之後,然後便舉起壇子便是一頓猛灌,然後又將壇子裏的酒澆到自己頭頂,當酒順著自己的頭發流下來的時候,這個一直是以堅強示人的漢子,臉上卻已被淚水布滿。
那天的後半夜山頂冷得異常,正夏的時節,但山頂卻飄起了雪花,紛紛飄落的雪花在洪文靖的身邊環繞著,然後落到洪文靖的肩上,頭上,繼而又落到秋景年夫妻的墳頭,墓碑上。
短短的幾個小時裏,山頂上已是一片白茫茫的色彩。而洪文靖就這麼坐著,手裏捧著已經喝幹的酒壇,身上的酒此時已經開始結冰。
那一夜之後,洪文靖大病了一場,而以往開朗的性格也變得陰鬱而不可琢磨,全家搬離了戀楓鎮鎮中心最繁華的地段,轉爾挑了一處遠離熱鬧的戀楓鎮最偏僻的地方,全家住了下來。
為了能使秋景年的女兒不至於成為一個軟弱的普通女子,從小便對其施以相當嚴厲的管教,而也正因為是如此,使得秋梅從小便對洪文靖害怕,以致於有洪文靖在場的時候連聲也不敢吭一聲。
但背後,洪文靖卻一直在秋景年夫妻的靈位麵前,懺悔自己的做法是否過於偏激。
“愛之深,恨之切。”雖然這一切並不是恨,但卻使得從小秋梅的身上便背上了洪成所沒有的使命感,拿一個男人的方式來對待秋梅,使得秋梅從小便對洪文靖害怕,甚至是仇恨。
但又因為自己深愛著洪成,一直沒有敢正麵衝撞過洪文靖,而這次的五方楓葉,如果不是自己早前聽說過這片神葉的功效,她也萬萬是不敢去動偷五方楓葉的念頭。
而洪文靖當初想的是借著五方楓葉的神力使得當年的“鐵柴火”死在秋景年夫妻的墳前,而同時使得秋景年夫妻得以複生。原本可以借助這一次珍貴的許願的機會,但卻完成了自己一個目標,雖然心裏有些遺憾,但看到自己離世多年的大哥再一次坐在自己身邊,與自己把酒言歡的時候,一切都已不再值得去提及了。
而心裏深藏著這麼多心事的洪文靖在看到秋景年夫妻從墳墓中出來的時候,又驚又喜,一時間卻又不知所措,而現在,一切開始慢慢平緩下來,洪文靖借著酒勁,開始趴在床上慢慢抽泣,不久後抽泣轉變成嚎啕大哭,而秋景年則隻是安靜地坐在洪文靖的身邊,眼裏同樣飽含著淚水,看著洪文靖,卻什麼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