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邊軍是七月十五出大同赴陽和口禦敵,十六日大敗,而郭太監之前得到的消息是皇帝決定十六日率三大營禦駕親征,從時間上推算,禦駕這會當才出居庸關。因而郭太監和陸清在離開天鎮後同時想到現在應該趕往宣府,若沒有意外,當在宣府能夠見到禦駕。
騾車不及馬車,又是輛拉糧食的板車,沒有減震設施,這一路上顛簸起來自然是不好受,幸好車上墊有被子,這才讓郭太監沒被顛得七葷八素,饒是如此,那胃裏也是折騰的翻江倒海,十分的難受。
騾車的行進速度肯定是遠遠不及馬車的,走了一個多時辰才行了七八裏路,這讓心急如焚的郭太監急得直上火,可再急又能怎麼辦?他又不能憑空將這騾子變成馬,故而也隻能望著那兩頭並不知道自己並不受人歡迎的騾子幹瞪眼。偶爾憋得急了,便拿那無辜的趙大、趙二兩兄弟撒氣,尖利的嗓音聽得陸清也是大為頭疼,何況一路上始終耷拉著腦袋的趙氏兄弟了。
論急,陸清肯定要比郭太監更急,畢竟郭太監隻是著急趕去見王振和皇帝,好將自己和陽和口大敗的罪責摘清,對於也先內犯卻是不怎麼信的,不會給大軍多少警告,更不會設法改變什麼。陸清卻是著急一場大變即將發生,而他卻還無能為力,如果時間再這麼耽擱下去,最終那場讓人唏噓的慘劇還是會發生。
想到那十數萬明軍將士的性命,想到漢人王朝自“靖康之變”後又一次皇帝被俘的悲劇,想到那無數死在此次大變的無辜大明百姓,陸清便越發焦慮。前世的他根本沒有機會和曆史大事件聯係到一起,可今生的他卻是離這曆史大事如此的近,如果不力盡所能去改變這場慘劇,那他真的會抱憾終生!
先前路上倒是有幾輛馬車駛過,可車上的人根本不理會他們,再看人家的仆人都是五大三粗之輩,這搶奪馬車的打算自然是隻能深深的按在陸清心底,他可不希望搶奪馬車反被人當小賊給一刀宰了。
“欽差官校總鎮太監”的腰牌和名頭能唬住孫有鬆這個大明“體製”內的驛丞,卻是唬不住那些忙於逃難的商人百姓,況且這會又能有幾人相信坐在車上跟個老乞丐似的郭敬真是什麼鎮守公公,若真是鎮守太監這等大人物,他又怎的坐這賤畜騾子拉的板車?腰牌?這又是個什麼東西!
虎落平陽遭犬欺,龍遊淺灘被蝦戲。
失去了官麵“包裝”的郭太監此時也就是能嚇唬嚇唬趙大、趙二這等小小驛卒,對旁人卻是起不到什麼威嚇作用的,畢竟世人所懼怕的不是大人物本身,而是他代表的官府威嚴。眼下的郭太監身上可體現不出什麼官府威嚴,皇家臉麵,陸清甚至能猜到,如果他和趙大他們逢人便說車上拉的是大同鎮守太監,恐怕那些聽到的人多半是哧聲一笑,繼而將他們三人也當成騙子看待。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話可不是假的,在郭太監沒有重新包裝成為大同鎮守郭公公前,指望他的旗號可以遇佛殺佛,遇神殺神,平民百姓望之而拜顯然是不切實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