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4.話腰帶(1 / 1)

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腰帶,孤陋寡聞如我,見過的腰帶中,寒傖的,莫過於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乞丐,以草繩束腰禦寒;通常所見,則多為皮帶、綢帶、布帶、人造革帶,顏色則黑、紅、藍、黃、白等皆有,最近大陸流行一首名叫“西北漢子紅腰帶”的歌曲,不失為是對喜歡紅腰帶的黃土高原男子漢的讚歌;而金腰帶、銀腰帶、玉腰帶,隻能偶爾在曆史博物館中,或文物展覽會上,一飽眼福。

有人也許會奇怪,區區腰帶,何必那樣講究,不惜耗金、費銀,甚至用玉琢成?這是因為,古人的腰帶與禮儀、品級密切相關,因此圍繞腰帶,留下不少令人回味的掌故。

《論語·公冶長》:“束帶立於朝。”可見在先秦時代,士大夫上朝時,是必須束帶的。而散朝後回家,則解下腰帶,以求寬鬆,這就是古人所說的“緩帶”。這時的腰帶是用皮革製成的。隨著曆史的演進,封建等級製愈來愈繁複化,官員們的腰帶,也就越來越考究。自曹魏以後,皇帝與大臣們,腰帶金、玉爭輝,令人眼花繚亂。以唐代而論,五品以上的官,皆腰束金帶,至三品,則束玉帶。而據《宋史·輿服誌五》記載,太平興國年間,“從三品以上服玉帶,四品以上服金帶。”宋代官員極多,“冗官”是宋代社會的一大積弊,因此腰束金帶招搖過市者,實繁有徒。金腰帶既然成了身份、權勢的標誌,也就必然是一般士大夫垂涎三尺,爭欲到手的目標。大詩人陸放翁即曾載謂:“國初士大夫戲作語雲:眼前何日赤?腰下幾時黃?謂朱衣吏及金帶也。”臭名昭著的貪官朱肋的家奴,竟也腰束金帶,方臘破錢塘時,在太守客人中,即有幾十個此輩;當時曾流行一首民諺道:“金腰帶,銀腰帶,趙家世界朱家壞。”(同上)製造金帶,是頗費工夫的。宋太宗曾親自在紫雲樓下監督巧匠,造了三十條金帶,工匠竟然“為之神耗而死”。(蔡條:《鐵圍山叢談》卷6)這些金帶,一條太宗自用,一條賜大將曹彬,其餘二十八條均存於庫中,“號鎮庫帶”。由於這些金帶太貴重,名氣太大了,以至當時社會上如有人看到皇親國戚或者宦官身服異常精致的金帶,馬上便會指指點點,嘖嘖稱羨地說:“這是紫雲樓帶。”其實非也。一直到了南宋,蔡京的兒子蔡絛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有幸目睹了一根紫雲樓金帶,不但“其金紫磨也,光豔溢目”,所刻人物,長不及寸,卻須眉畢見,超過了吳道子的畫。而帶上花紋“鏤篆之精,其微細之象,殆人於鬼神而不可名。”但是,這樣的寶物,並非國家之幸,是難以傳世的。到了北宋末靖康年間,皇帝對外屈膝,“括金賂虜”,下令“群臣服金帶者,權以通犀帶易之。”顯然,國運日衰,危在旦夕,大臣們的金腰帶,自然也保不住了。應當指出,宋太宗之流,比起開國皇帝宋太祖,在政治上,實在是相差太遠了。想當年,吳越王錢俶曾經進貢寶帶,宋太祖不屑於一顧,說“朕有三條帶,與此不同”。錢俶恭請宣示,太祖說:“汴河一條,惠民河一條,五丈河一條。”錢俶聽了,“大愧服。”當太宗等那樣靡費、耗神大造金帶時,若太祖地下有知,肯定要“長太息以掩涕”了。

至於玉帶,作為朝儀,始於宋神宗熙寧八年(公元1075年)。這一年,神宗令工匠琢玉帶賜岐王趙顥、嘉玉趙頡。據神宗元豐年間的龐元英記載,唐朝玉帶“皆黑鞋,五代始有紅鞋。”所謂鞋,即皮帶。由此我們知道,宋代的玉帶,是用玉嵌於紅皮帶之上。今天我們從宋代的繪畫上,還能看到當時玉帶形狀。值得一提的是,北宋仁宗趙禎,雖然並不高明,但卻懂得,他係在腰上,引起“侍臣皆注目”的“美玉帶”,並非“天下至寶”,說“中國以人安為寶。”這比起他後輩中的那些驕奢淫佚的糊塗皇帝,要強多了。

按規定,明清時隻有一品官才有資格服玉帶。但在明代,隨著官僚體製的日益龐大,政治局麵日漸渾濁,服玉帶者日漸其多。明世宗在登極詔中即指出近來冒濫玉帶……皆庶官雜流並各處將領夤緣奏乞。今俱不許。但這樣的詔令,實際上也並沒有解決玉帶的冗濫。玉帶早已成為貴重的禮品,被用於行賄。萬曆初年,吏部左侍郎王篆巴結權宦馮保,送給他的玉帶,竟有十條之多。但是,這比起正德時大宦官劉瑾家有玉帶四千一百六十條來,當然是小巫見大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