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個看了村子裏的人之後,蔡賴三對蘭之道:“少寶玉在路上說,他的這個村子收留了許多難民,如同棲霞寺一般,我看起來不過四五十人罷了,那個胖子新郎說話也誇大了些。”蘭之道:“這裏天遙地遠,加上又在深山老林中,方向卻是倭寇進攻而來的路線,自然躲不了多少人。如果有外國人,如南京城東南方向附近二十裏的水泥廠,可能不是這個樣子。再說,一個不種地的村子,又有多少能力收留難民呢?說應付不過來,卻也是實話。”蔡賴三想起路上她問南京守衛軍訓的事,道:“你不是要聽我在南京城拿獎狀的事嗎?我現在說給你聽。”蘭之故意道:“我現在卻不想聽了,你也別說了,現在村子裏正忙碌張羅少玉的婚宴,我們也不能閑下來,去幫忙吧!”說著,顧自去找王乃琳去了,把他晾在壩子裏。蔡賴三心中不是滋味,扯了一張長凳,掏出煙杆鬥,又的抽起老旱煙來,心中想到:“這妖嬈女人看似有意又似無意,也不知她深如海的心中是怎麼想的,難道是城裏人看不起我這鄉巴佬?別忘了,你是帶著一個小女孩的女人呢!”他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又想:“無論如何,我得拿下她,這是天賜良緣,不能錯過了。”抽足了煙,撈了軍服袖子,混在少家莊的女人堆裏,和她們洗碗刷鍋,忙忙碌碌起來。
蘭之在人群裏把王乃琳拉了過來,小聲道:“妹妹身子骨疲憊的緊,就不要到處走動了,來,我領你去那人家床上休息一陣,到了開宴會來叫你吃飯。”王乃琳道:“在馬上顛簸了一個晚上,著實累壞了的。謝謝姐姐關心。”於是問了一附近的人家,走到石板路上,王乃琳道:“也不知這裏的男人懂不懂禮?”蘭之明白她所指,道:“妹妹你就安心睡一覺吧,這裏離南京城遠,沒有倭寇的。村子裏的人樸素,都懂得理兒。”把王乃琳安頓好後,又回到少家大院,卻見熊三站在台階上,巍巍的道:“村子裏三十戶人家,二百多人,外加從南京城來的賓客(逃難人)三十五人,半數以上都是男丁。幾十條火槍,外加自衛隊軍用槍支十二條,足以阻擋來犯之敵。大家一會盡情吃喝,我已派人在秦淮河峽口置了哨,一有動靜,全村男丁出動,一定會把倭寇消滅幹淨!”
到了少家莊,人們一下子仿佛進到了一個世外桃源。這裏沒有倭寇的炮火和虐殺,沒有死亡和饑餓的恐怖,就連從秦淮河上吹下來的河風,也不盡是那麼的寒冷。人們忙忙碌碌的張羅酒宴,臉上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喜悅之情,仿佛與南京的戰火無關,恰似靜怡的和平年代。就是村子前的秦淮河,河水清晰,不似下遊的屍體飄蕩,血流透紅。昨天晚上的小雪之後,今日難得的陽光明媚,山色水色,一片其樂融融之景。人們哪裏想象得到,地獄一般的南京城外,居然有那麼小塊偏僻之地,卻還是天堂裏的太平景象。就是那些被驚嚇了的逃難人,到了這裏,不消數日的功夫,也覺得南京大屠殺遙遠如夢了。
可是,熊三大卻是如臨大敵,仍然大聲道:“為了防止不測,現在把少家莊的獵戶男人分成兩個小隊,第一小隊由趙保山負責,若峽口有動靜,迅速應急。因此開宴時,首先讓他們吃飯,然後行船到峽口警備,酒食隨後隨船送到,你們就在峽口找個偏僻之地,生了炭火喝酒吃肉。如有倭寇船上來搜羅食物,要把他們消滅在峽口處。第二小隊由顧勁鬆負責,保證第一小隊的後援及運送彈藥和食物工作。”
他如此調兵遣將的架勢,其實得到了少家老頭少明理的認可。少明理老頭一打聽,聽見他們在南唐二陵把倭寇打得屁滾尿流,還得了許多好家夥,於是把著那三尺白須樂哈哈道:“想我一村的獵戶,個個武藝高強,今日得到了老熊那些鐵疙瘩,可與霸占南京城的倭寇見個高低了。這倭寇一來,我們所捕獲的獵物也一點也賣不出去。倭寇不走,我這村子也難得好日子過。我原來與熊東家有約在先,這一村子的村民,將並入熊家莊的自衛隊,任你們調遣。”
這也是不得已的事,在此時此刻的南京周圍,想要活命,就得自衛或逃走,可是,誰想放棄自己土生土長的家鄉?這少家莊的安寧,不過是一時半刻的假象罷了。就象熊三說的,倭寇在自進了南京城,仍然為食物困擾,就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安全區,仍然為食物的問題發愁,饑餓與倭寇的戰鬥勝利卻是同步的。戰火,殺伐,死亡,饑餓,這些東西是嚴酷的事實,而不是文字和嘴巴上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