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來還是不來,這麼多人在峽口上守株待兔,終久不是辦法。這新娘一到家門,就要和送親的人按風俗習慣,三日之後就要返回本家。這挖壕溝,調動人馬的事,不過是敷衍一時。少明理便生出許多不舍。他道:“始聞這裏死了兩個倭寇,一時間緊張,全然忘記了熊家莊的客人已是多日不寐。此時壕溝已挖好,道路已挖斷,我少家莊的人就留下一部分來,在此置哨,客人們就到村子裏休憇去吧。這倭寇也不是說來就來,不要仗還未開,自己首先草木皆兵了。”這話正中蔡賴三下懷,他腦袋瓜裏正想蘭之呢。
蔡賴三卻也道:“不回去也罷,我們找個草叢避風一些,將就睡一些,一會就不困了。隻是這酒就多了,恐怕一時半刻不會醒。”卻彎腰到草叢下,呼呼大睡起來。趙保山見他如此,笑道:“就依少當家所言,留下部分兄弟,把眼睛擦亮了,耳朵支起了,一有狀況,火速到村子裏報告。如是來不及,就鳴槍示警。”又問少明理老頭道:“你老既得倭寇汽船一艘,藏在何處?何不用於渡河,豈不方便。”少明理笑道:“那日發現了船,著寶玉數人拉到上遊隱藏在一個凹子裏,正思量著拆掉那些鋼鐵著鍛造新鐵夾子呢。”趙保山道:“留著吧,那可是我們回熊家莊的好腳力,待想辦法弄一些油料,回去時順秦淮河而下,就方便多了。”
蔡賴三從草叢裏爬出來道:“哪裏弄油去?”趙保山見他假睡,笑道:“這事就交給蔡隊長去辦了。”蔡賴三白了他一眼,道:“這個玉皇大帝也辦不了,何況是我?”於是,大部分人回到了村子裏。
卻說,王乃琳草草吃了飯,把蘭之拉到僻靜處,哭道:“姐姐,這些天來,不知怎的,身子老癢,鑽心似的。幹澀、騷癢、紅腫、還起了疙瘩了。”蘭之想是倭寇多人致使所至,安慰她道:“也許是擦傷了,用清水清洗些,過幾天會好的。”她卻是個行家裏手,心中暗想,怕是這姑娘家染了病了。王乃琳道:“那幾天在崗哨裏,開始覺得痛,然後感覺麻木,繼之,先有燒灼感,隨即出現許多的紅色斑丘疹,並迅速變成小水皰。皰液起初還是清亮的,以後漸變成膿了。水皰易破潰,然後糜爛、潰瘍,伴明顯疼痛。發熱、頭痛、全身不適、頸項強直......”於是進了屋裏,關門,給蘭之仔細看了,蘭之大驚道:“姑娘是患了皰疹了,等我去尋藥去。”
出了門來,見少明理老頭回來,四下無人,底聲道:“少當家這裏可備有中藥?”少明理道:“有是有,不知姑娘要哪幾味?”蘭之道:“板藍根,土茯苓,薏苡仁,龍膽草,白花蛇舌草,馬齒莧。這幾味可有?”少明理道:“卻不知姑娘要這些幹嘛?卻不是治療內外傷的方子,倒像治皮膚病的?”見老頭問的直接,哄他道:“蔡隊長脖子後長了一塊癬,多年治療無效,今個問我,有沒有這方子,正好我知道,就索性幫他抓了藥吧,免得他為這事拉拉扯扯。”少明理老頭就笑了,道:“恐怕姑娘的這方子也不行,癬卻是頑固皮膚病,一般中藥卻無能為力。”蘭之道:“你找給我便是。”於是少明理自去藥房裏找這幾味藥去了。
蘭之就想,那病對於她們這些煙花柳巷的女人來說,可是形影不離,可是這王乃琳卻是清白人家的女兒,被倭寇摧殘至病了,可是那些當兵的倭寇多是一些行軍打仗的男人,一年難得見一次女人,卻有這樣的病流行? 她確不知,那些離開家鄉漂洋過海而來的倭寇,每攻下一個城市,首先想到的,卻是往花樓裏跑,通常情況,幾十個倭寇侮辱一個女人,若是那女人有病,所有的倭寇男人,無一漏網。
所以倭寇軍隊裏得病患者變得越來越多。凡是被倭寇侮辱的女人,又十有八九被染上他們所帶的病菌,繼而,病的肆虐與戰爭一起,在大地上獰笑的張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