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錫三派出的“紅卍字會”運煤隊,不是去青龍山煤礦,反朝牛首山去了。誰都知道牛首山是沒有煤炭的。隻有四十裏外的青龍山才有大大小小的民間煤窯。青龍山位於南京市郊外,屬於寧鎮含煤區。該礦北臨長江,南接茅山山脈,處於寧鎮山脈低山丘陵地帶。
從清朝開始,到民國時期,南京周邊青龍山一帶,由於發現了煤礦,陸續被開采,成了星羅密布的小煤礦。而下關發電廠,即首都發電廠自倭寇占領後,為了恢複發電,嚴禁青龍山的原煤外運,就是被拉進南京城去著取暖的燃料,也得控製起來,整個青龍山大大小小的煤洞的煤都經過倭寇的調度計劃發放。再者,由於戰爭的緣故,許多挖煤人已外逃,或者在戰爭之前跑到南京城裏去,就是剛剛關閉的安全區裏,也藏了不少青龍山的人。隻有一些被倭寇俘虜了的鄉下人,在他們的刺刀威脅下,辛苦的勞作,卻是非常不情願的事情。所以除了供應發電廠,煤炭的生產少之又少,平常“紅卍字會”的人出來弄煤,隻是到周邊一些老百姓人家去收集一些餘煤。更多的是到牛首山一帶砍柴禾,代替煤炭運到城牆內,交給倭寇抵補差事。那安全區還沒有分散完畢的人,在安全區裏把柴禾當著金子一般的貴重,為爭槍柴禾的事還發生過鬥毆。
“紅卍字會”運煤隊的人唱著歌出了城,遇見倭寇崗哨的,對方問:“拉煤的為什麼走這條路?”他們都答:“是去砍柴禾的。”他們都知道,他們這一去,也許會到很遠的地方,一些不為人知的山窩窩裏砍柴禾一輩子,回南京城的希望是不大了,因為不知倭寇還在南京城呆多久,陶錫三什麼時候才能當上偽政府主席。
他們到了斷牆殘壁的宏覺寺,見了蔡賴三等接頭的人,交出了“紅卍字會”證、“良民證”,“特別通行證”,穿了指頭的大黃金,把銀元用手絹小心翼翼的包住,含著眼淚,紅著眼睛從牛首山下來,眼巴巴的望著南京城的中華門,漫無目的的朝西急去,漸行漸遠。
蔡賴三他們把拉煤用的騾馬板車在宏覺寺的隱蔽處藏好,交待他們仔細看管,自己對熊少玉那句話仍是耿耿於懷,一邊回將軍 山,一邊琢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的意思。他就是想不通,張金乾有什麼好,論長相和性格,長得尖嘴猴腮,說話小聲細氣,遇到事情拿不定個注意,人家說啥,他就是啥,純粹一棵牆頭草。蘭之仙子一般迷人,特別是那旗袍著身,身子段要凸的凸,凸得讓人想入非非,要凹的凹,凹到你心也陷進去。眼睛看人,恰似那秋日湖水,清晰透亮而勾人魂魄。“打死也不會相信,如此一個人兒,會撲到張金乾這樣齷齪的人懷抱裏去。”他自言自語道。
他進村的時候,村民看見他,都舉起拇指,誇他勇敢,是將軍山的英雄,一下子就把兩個活生生的倭寇抓住了,還糾纏他說細節。他心中有事,來不及享受讚美,來不及細說他的英雄壯舉,他直接去了熊氏祠堂。一是彙報宏覺寺接頭成功的事,二是問進南京城的人馬安排。最重要的是,當麵問一問,張金乾與蘭之的事。
到了祠堂,左右尋找不到熊東家,想,這都什麼時候了,熊東家居然不在祠堂等待宏覺寺的消息?問了村民,那老頭神神秘秘的道:“在老宅子裏玩著呢!”語氣不對,這個村子的人,從沒有對熊東家的語氣這麼輕浮的。他轉彎抹角,到了熊氏老房子,推門進去。
熊東家正在逗蘭之的女兒王青青玩,抬頭見他進來,紅光滿麵的道:“回來了?宏覺寺有消息?”
“成了!”蔡賴三道:“黃金銀元交給了他們,騾馬板車一總二十套,全在宏覺寺,讓久生他們守著。就等熊東家決定何時啟程了。”他伸開手,對王青青道:“過來叔叔抱抱,叔叔給你糖吃!”王青青卻跑到熊東家懷裏去,嘟著嘴巴道:“我不吃倭寇的糖果!”蔡賴三便笑了,道:“叔叔不是倭寇,來,乖乖。”王青青還朝熊東家懷裏躲,指著蔡賴三手裏的糖果說:“我媽媽說,那是倭寇糖果。不能吃,吃了會死的。”
蔡賴三仔細看了一下糖果,果然上麵印著許多東洋文,果然是倭寇的糖果。這糖果不是戰爭之前他到南京城裏買回來的嗎?居然不發現這糖果的來曆。
熊東家仔細看了“良民證”和“特別通行證”,道:“好在這些證明沒有相片,可以張冠李戴,否則,這順順暢暢進城,卻是沒有的事兒。”他說:“我已安排老人小孩一旦有你的消息就去藏兵洞,其他的人,選了一些胳膊有力氣的同行去城裏,女人都要女扮男裝。剩餘的人,都要把隊伍送到城門之外,方可返回。槍支彈藥綁在馬車木板底下夾層,彎腰從下打開銷子就可以取出。為了不讓倭寇懷疑,砍柴禾是不用了,那東西不值錢,倭寇會懷疑有詐。因此還得繞道去買煤炭。煤炭一下子也買不了那麼多的,剩下的板車都裝上大米。這些事情得趕快去辦。等張金乾他們一回來,咱們立馬就走!”
一提到張金乾,蔡賴三就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