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兆倫一路奔馳到濟南，應夏如花的再三要求在汽車站放下了她，才又到了成玉的學校。校園裏到處都是來送孩子報到的家長，大包小包的扛著，有體麵的有不體麵的，有開車的有坐出租的，還有坐三輪蹦蹦車來的。成兆倫好不容易把那個皮箱拖下車，一屁股坐到陰涼處，“去去去，你倆去辦手續，安排好宿舍過來找我！我先抽口煙！”
趙明芳和成玉擠進長長地隊伍中開始排隊，周圍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方言和陌生麵孔。臨近中午了，有些人席地而坐開始吃盒飯，有些人木然地跟著隊伍緩慢地前進。成玉新奇地看著周遭的一切，從未出過遠門的她想到以後四年的時間就要在這裏度過，沒有爸爸媽媽的嗬護，不禁有些茫然，然而更多的還是期待和欣喜。
這時，有個穿著白碎花襯衣的小姑娘拖著行李袋艱難地走到窗口，伸手就往裏麵遞自己的報到通知單，旁邊的人開始竊竊私語，隊伍裏一個白淨的女學生說著脆生生的普通話，“哎這位同學，你沒看到我們大家都在排隊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呢！請你去後麵排隊！”
“就是就是，大家都不要排隊嘛，不然秩序就亂了！”大家都七嘴八舌地附和著，那姑娘本來就紅撲撲的臉蛋更加紅了，一雙黑亮的眼睛透著慌亂與羞赧，可還是定了定神，用生硬的普通話說，“對不起，我不知道！”然後拖著大大的行李袋朝隊伍後麵走去。
成玉覺得她好可憐，一個人來報到還遇上這種事，不禁拉住了媽媽的手，“這些人真是的，就讓她先辦又能怎麼樣！你看她一個人怪可憐的，不然我讓她到我前麵來吧？”
趙明芳回頭看了一眼那姑娘，那瘦弱的女孩子讓前麵的人完全擋住了，隻看見地上那個髒兮兮的行李袋，心裏也生了惻隱之心，可想了想卻說，“還是不要了，我們後麵的人會不滿意的！”
“那我跟她換位置就是了！”成玉堅持說。
“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幫人的方式有很多種，這不見得是最好的！”趙明芳拉緊她的手，“你爸還在等我們呢！快點兒辦好了去吃飯！”
趙明芳把成玉安頓好，囑咐了一遍又一遍，注意身體不要著涼，什麼早飯要吃好中飯要吃飽晚飯要吃少，聽得成玉腦袋都大了。好不容易送走了戀戀不舍的父母，閑下來的成玉這才有種獨立的感覺，她在心裏大喊一聲，“自由了！”
一步三回頭的趙明芳眼圈紅紅的，站在宿舍樓下麵又依依不舍的抬頭看，成兆倫拉她一把，“走吧，從維城到濟南三四個小時的路程，想孩子了我再陪你來！”
“你看這丫頭沒良心吧！我這麼傷心！她也不說出來送送！”她跟在成兆倫後麵絮叨著，迎麵又看見了那個插隊的小姑娘，她左手提著暖瓶和臉盆，右手拿著一個燒餅在啃。成兆倫漠然地從她身邊經過，他身上筆挺的西褲和錚亮的皮鞋與她那鬆垮的條絨褲和沾滿灰塵的布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趙明芳的視線下意識地看向她的臉，那臉上有一種地域性的標誌，她顴骨上的紅血絲像是常年被風霜洗禮過的，就像電視上說的‘高原紅’。可偏偏那雙眼睛炯炯有神，與她柔弱的外表尤其不相稱，像是透著一股倔強和堅定。
趙明芳灼人的眼光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回頭看向那穿戴體麵風姿卓越的女人，兩個人的目光交錯了一瞬間，趙明芳隨即尷尬地回過頭，嘟囔了一句，“這女孩一個人來報到，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