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究竟是誰一派胡言,長老心中自有分寸。”蘇寒青冷哼了一聲,這個冷漠尖酸的樣子,讓牧嚴感到格外陌生。
“我真沒想到!這麼多年來,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為什麼!”
牧嚴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死不可怕,飛劍穿心,一瞬而已。被信任的人背叛,才是天下最嚴酷的刑罰。
“夠了!都給我安靜!”秦問道怒喝一聲,修道之人的一聲喝並不簡單,牧嚴突然覺得胸口一陣劇痛,提不起氣,更發不出聲音。他看了看蘇寒青,對方卻似乎若無其事。
議事大殿再次安靜下來。
“老秦,我誅門弟子絕不會臨陣脫逃,牧嚴和蘇寒青的說辭,我更相信自己弟子的。更何況,以他們兩人的關係,我不認為蘇寒青會捏造這樣的故事。”誅門長老常不悔道,“如果真如蘇寒青所說,牧嚴妄圖奪取鎮妖劍,憑魔尊鮮血墮入魔道,那他非上誅魔台不可!”
“你有什麼證據!”牧嚴憤怒地抬起頭,“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我打傷蘇寒青,奪取鎮妖劍?”
“那你有證據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嗎?”常不悔反問道。
牧嚴沉默了。
沒有。
當時鎖妖塔下風雲突變,不僅有三名神將強行破塔,還有十二名上界天兵守在塔下,大部分弟子都被派去正麵吸引天兵注意,隻有他和蘇寒青兩人偷偷溜到鎖妖塔後麵——若是說有人能為他作證,大概就隻有魔尊東覺了吧。
真是可笑,我堂堂正派弟子,一生光明磊落。臨死了,竟然要讓一個死去的魔頭替我作證,才能證明我的清白?
真是可笑!
而蜀山,中原正派之首,被三名上界神將擅自破塔,擊殺囚禁在塔中兩千六百年的魔尊東覺,揚長而去,竟然沒有一點辦法!
此時此刻,大家卻齊聚一堂,審判他一個為蜀山舍生忘死的弟子,要把他打得魂飛魄散?
真是可笑!
真是可笑!
牧嚴突然感覺一陣無力,一陣虛脫。他六歲上山,至今已有十個年頭,這十年來,他心中隻有一個夢想:成為一名合格的蜀山弟子,斬妖除魔,捍衛正道,保護天下蒼生。
然而今天,夢碎了。
好。
好好好!
你要毀我,我就讓你毀個痛快!
你要殺我,我就讓你親自動手!
牧嚴的臉上露出一個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淒涼的笑容,突然拱手在四位長老麵前,貼地跪下,朝恩師秦問道磕了三個響頭。
“劍門弟子牧嚴,今日願上誅魔台!”
什麼?
幾位長老麵麵相覷,他們審判的結果都還沒出來,這個弟子,為何自尋死路?
誅魔台不是鬧著玩的地方,上了,必然魂飛魄散,從此湮滅於六道!
隻有秦問道看在眼裏,他了解自己從小帶大的弟子。什麼事能讓他絕望至此?
唯有背叛。
唯有被在意的人背叛。
“但弟子有一個要求,我要蘇寒青和我一起上誅魔台!弟子可以魂飛魄散,但必須讓她動手!懇請長老允許!”
果然。
長老們還沒應聲,蘇寒青卻已上前一步,輕笑一聲,直盯著牧嚴的雙眼,說道:“好,那就由姐姐親自送你上路。”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在這一片安靜之中,唯有牧嚴,聽到了自己身體裏,有什麼東西碎掉了的聲音。
是夢?是心?
而牧嚴沒有察覺的是,就在這一刻,有一條金色的紋路從他的心髒處悄悄鑽了出來,像一條蜿蜒的小蛇,緩緩地向他的身體蔓延。
一個古老而悠長的聲音,在他心中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