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得出來師兄話中的擔憂，盧茵卻仍是有點記恨蒙山：以李易水的個性，一旦這隻“山羊”沒有調查的價值，絕對會毫不留情地將它抹殺。蒙山或許會猶豫，但李易水不會，他目的明確，心狠手辣，這一點，與他的師父斷舍離是一模一樣的。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盧茵小心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這座破廟年久失修，十分破舊，雖然萬劍宗眾人勉強將屋頂補了起來，但破廟內仍然散發著一股腐壞的黴味，這些天天氣嚴寒，連日陰雨，讓這個破敗的廟堂更顯陰鬱。
破廟的最當中，原來安放不知名神像的地方，現在已經被眾人搬空，放上了三個鐵籠。剛剛接近著三個鐵籠，盧茵便感覺自己身上靈力渙散，再也無法凝聚在一處。萬劍宗弟子以劍為靈，以劍為骨，這鎖仙石令她渾身發軟，手指都輕輕地顫抖了起來。
幾縷陽光照進破廟中，盧茵的雙眼很快適應了黑暗。她遠遠地伸出手，試探似的喊了一聲：
“阿宿，小嚴，寺引？”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柔一些，生怕嚇到了那個黑暗中的怪物。片刻之後，她聽到有東西在籠子中移動的聲音。赤裸的腳掌踩著鐵籠的底部，七隻揚起的手臂抓住鐵籠的頂端，三個沒有表情地腦袋，則一下又一下撞擊著鐵杆，沒有血流出來，也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他們變成了這樣一個怪物。
因為“人心如麵”的神通，盧茵能清晰地記住每一個人的樣貌，這並非因為她能過目不忘，而是因為那些故人的麵孔，都會變成一張“臉譜”，深深地留在她的心中。也正是因此，就算她的三個小師弟變成了如今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盧茵的心中所記住的，仍然是她們最初的樣貌。
她的心中沒有恐懼、沒有厭惡，隻有同情和悲傷。
咩——喀喀——嗚——咩——
含糊不清的，像是野獸嗚咽，又像是山羊喊叫的聲音從籠子中傳來，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個腦袋在發出聲音。這“怪物”異常地溫順，絲毫沒有想要攻擊任何人的動作，但那白色的粘液卻不知道從何處分泌出來，在“山羊”的身體表麵越聚越多，令人作嘔。
“小師弟，你……你餓了嗎，還是要喝水呢？”盧茵又走近了幾步，不知該用“你”還是“你們”。
咩——喀喀——嗚——咩——
仍然是雜亂無章的叫聲，那三個人頭，六隻眼睛雖然齊齊地盯著盧茵，卻沒有一個腦袋再一次發出人類的聲音。
盧茵歎了口氣，將帶來的饅頭和清水小心翼翼地放進籠子裏麵。“山羊”對食物沒有興趣，三個腦袋卻慢慢轉向了那一罐清水。盧茵知道“山羊”想要喝水，卻不敢再次將手伸進鐵籠裏，隻能遠遠地看著。
緊接著，卻發生了令她驚訝，甚至恐懼的一幕。
隻見山羊用六隻眼睛看了水罐一會兒，並沒有將腦袋低下，而是將背後的七隻手臂伸了過來，插進了水罐之中。昏暗的光線下，盧茵看到那七隻手臂上，突然張開了無數張密密麻麻的小口，像是傷口一樣將肌肉撕裂開來，小口中長著尖銳的小小牙齒，裏麵緩緩流下乳白色的粘稠液體。它們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吞食著罐子裏的清水，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不過多久，便將罐子中的水喝得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