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問他,有沒有談女朋友。這個問題,夏涼沒有準確的回答。母親又問他,那年夏天到家裏找你的那個姑娘,現在去哪兒啦。夏涼一愣,母親又提醒他:你參加工作的那年,晚飯後有個姑娘來找你,你說是同學。家裏人都給你騰地方聊天,後來停電,你給那姑娘打了一個多鍾頭的扇子。
夏涼想起是誰來啦,母親對她印象不錯,而且後來還問自己:這姑娘有沒有脾氣。記得當時的回答是:她挺溫和的。母親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這姑娘有脾氣。
現在想來,夏涼認為母親的看法是對自己的提醒:打了那麼長時間的扇子也不嫌累,你小子對那姑娘挺用心的。既然用心,就應該留心對方的脾氣性格。
那姑娘是三果,夏涼一至沒有留意她的“脾氣”。總喜歡沉浸在朦朦朧朧的感覺中,卻很少主動去了解她的內心。結果呢,一段感情以她的不辭而別而終結。
熟悉的校園、街道就在外麵,他沒有再去走一走。多年的日記和通信,都在床下麵的木箱子裏,他沒有再打開看一看。隻要她過得好,其他都不重要。
不能幹脆利落地回答母親的問題,夏涼心生慚愧。同時,他也深受啟發:與其使出渾身解數去討姑娘歡心,不如“突然闖入”她的內心,看看自己在哪個位置。
第二天下午,夏涼就以回去談對象為由,提前騎車回了礦。這條近30華裏的路,礦區特色十足:常遇坑窪,偶有平坦。車過百米揚塵,人行其中無影。下午的東北風正好,既可以在背後為夏涼加力,又可以吹開車輛揚塵。麥田,塌陷地,渣子山,主副井,職工宿舍,一次次的重複出現。表麵坑窪的路段,經常能看見跟在運煤車後麵的婦女或者小孩,撿拾煤炭。夏涼在想,這或許是青邑礦區十萬礦工家屬共同的記憶,甚至全國多數礦區的共同特點。夏涼又想到了高姍姍,不知她還有沒有興趣再回來拍記錄片。當前麵煙囪林立、天空變得灰蒙蒙的時候,他停止了一路的遐想。第五次重複出現的渣子山、主副井,就是茶莊礦嘍!
回到家中,夏涼開始打電話約朋友到家中聚餐。結果隻有洪波和大頭能到,其他的人不是值班就是“失聯”。大家雖然都在同一座礦山上班,但是平時也難經常見麵。
約好了人,夏涼打算去礦裏洗個澡。洗澡是要做準備的:除去換洗的衣服,還要盡量做到“身無分文”。在工資減發、拖欠的年月裏,澡堂裏“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更衣櫥,常有陌生人的手指光顧。
“身無分文”地洗完澡,夏涼心情很好。但是在礦裏遇見白經理之後,他的心情突然變得有點糟糕。白經理的眼神明確告訴他,分管領導在懷疑自己請假休班的動機。夏涼把心一橫:有事明天再說,反正今天本人休班。他還反複勸說自己:幹嗎休班象做賊似得?我的心情不能因此變壞。
回到家中略備薄酒小菜,夏涼心情愉快地等待著朋友們的到來。這樣的家庭聚會,在那時候頗為流行:大家自備酒菜,既當廚師又當服務員。沒有點菜的麻煩,沒有廚師早下班的擔憂,更沒有服務員的催促。氣氛融洽,場麵熱鬧。這樣的聚會,與優點相對應的缺點也十分明顯,特別是在光棍家中舉辦的:沒有時間的約束,“相見時難別亦難”。
不到六點,客人到齊。客人全,則酒到菜齊開宴:洪波帶來一葷一素兩樣菜,大頭則帶了自己愛吃的烤鴨和一瓶原漿白酒。三人一起端杯,共同回憶半月前那次聚會的場麵,暢談近期的各種見聞。
不到七點,原漿酒的感覺從胃裏跳到了頭上。夏涼開始悄悄和洪波聊起雲袖,他想探知一些能“解疑釋惑”的信息。洪波一改平日嚴謹的口風,較為全麵地提供了雲袖的成長曆程:母親去逝過早,從小在姥娘門上長大……洪波另外還說:兄弟,有事你說話。坐在一旁的大頭,似乎聽明白了他們的談話內容,也是一副豪爽的樣子:兄弟,下麵我就給你談談,最近積累的,跟媳婦和睦相處的經驗,完全免費向你提供。這些經驗是最新版本的,修訂了許多過去的錯誤,一些新情況的應對辦法也做了增補。來之不易,你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