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審計、財務檢查，還是稅務稽查，都要提供以往年度的資料。每當翻看憑證帳簿，每當回答一個疑問，每當思考一個問題，那些數字和文字帶來的全部都是回憶。如果回憶不夠清晰，還有備查資料和個人工作日誌。
每每回憶那些年的繁忙，夏涼都會想起一位同學，也是同行的一句話：我們不生產數字和文字，我們隻是數字和文字的搬運工。加班的時候啃著火燒，我就暗下決心要為一個月或一個年度的工作畫上完美的句號。
“搬運工”，讓回憶中的那段歲月增添許多生動。那時候，除了會計工作的一堆堆數字、文字，夏涼還讀到一頁更加生動感人的文字、數字。那是一封來自泰城的信，徐興樸同學寄來的。這封來信，夏涼大為意外：參加三年過後，不論是同學還是朋友，罕有書信這樣的來往。科長的預言，是有道理的。徐興樸同學在信中，向夏涼表示了誠摯的問候，並詳細描述了“善款”的使用情況。在信中不難看出，“小畫家”並不急於把“善款”用於捐助。雖然“捐助”的錢並不多，夏涼卻從信中看到了與金額大小無關的開闊。
“小畫家”的愛心，讓夏涼心頭溫暖許久，差點打消他換掉那塊宣傳牌板的念頭：讓它繼續掛在那兒，以濃煙飛塵為背景，做為一個有意或無意的諷刺。這個世界，有的人用自己的付出換取美好的意義。有些人，卻頑固地用人們的健康和生態環境換取博人眼球的效益，一串串帶著“光環”的數字。這些人，也是數字的搬運工，他們的“搬運”複雜而且隱密。牌板上的話，隱含著對這群搬運工中為首者的評價。
這家高產出、高耗能、高汙染的企業，什麼時候能做到“總是清清白白，從不故意危害破壞”。人們縱有天空般的胸懷，也絕不允許隨意亂排。哪裏有汙染，哪裏有關注。
“關注”的消息，最早是雲袖告訴夏涼的。電話裏，她的聲音有些激動：
有情況啦！
什麼情況？
那塊牌板啊，前幾天隻是我和同事們在窗戶裏看。這些天，我們發現有不少路過的人，站在牌板前指指點點，有的人還拍照呢。
那就距離換掉牌板的日期不遠嘍。
這裏麵有什麼秘密？
現在完全可以告訴你，留下個特殊的記憶。牌板上的話是什麼來著？
無怨無悔聚一廠，情同手足友誼長。
這兩句口號，上麵一句下麵一句。這樣的排列，方便我們從中找出四個字。
哪四個字？
每一句的第一字，和最後一個字，把它們邊在一起。
無情廠長，哈哈，有意思。
不知是巧啦，還是讓我抓住了耍小聰明的機會，反正我是這樣理解那兩句口號的。
這四個字，完全對得起這個汙染大戶的頭頭！
也是利稅大戶的頭頭。我現在有點後悔四處宣傳啦，這是一句多麼好的評價啊。
你是怎麼宣傳的？
充分利用出差的機會，不論在哪，隻要是碰到特鋼廠的同行，我就提醒他們，還有利用其他拐彎抹角的渠道“轉告”。
嗯，現在我也有點舍不得換掉它了。如果不下雨，醫院花園裏的花花草草就象假的一樣，仿佛是蒙著灰塵的塑料花草。有這四個字在那兒掛著，挺解恨的。
下雨？難！我的一個鄰居，是礦上開灑水車的司機，他講過一件有趣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