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笑了,我覺得他笑起來就像一串串雪白的槐花。他說,因為我是槐樹,我不能離開土地,所以我沒有自由。

就這樣每日他就靜靜的說,我就靜靜的聽。隻是有一天他說的特別多。

他說:“你知道嗎?我有一個重情重義的父親,我的父親不愛我的母親,也許也不愛我。他們就像樹葉和槐花,最後都隨風離我而去。也許我還有個哥哥,我還有個妹妹。我是父親留在文府的替身,是我哥哥的替身。父親曾經告訴我,我可以拒絕,可是我沒有。因為我知道我的母親一定不會讓我拒絕。替身也罷,至少我在父親的心裏還會留下那一抹影子。我的妹妹,是父親和他所愛的人生下的孩子。聽仆人說她長得很可愛,很靈動,可是我沒見過。因為在她出生的第二天清晨,我已經在來文府的路上了。

姨娘真的很美,很溫婉,她很像娘親。母親不在後,我有時候真的以為她就是母親。我臨行前,她交給父親這塊玉石,說是我們兄妹相認的憑證。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能等到兄妹相認的那一刻,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刻,我也真的不知道我是否會毫無芥蒂的接受他們。

我好怕我會討厭他們,我好怕我會恨他們。如果沒有他們,也許我的父親會像愛姨娘那樣愛我的母親,會像愛哥哥那樣愛我,會像說妹妹時那樣對我溫柔的微笑。可是沒有如果。他們已經奪走了我的一切。

現在我把這個玉石交給你,如果有一天你遇到我的妹妹,遇到了我的哥哥,請你代我愛他們。我不想讓父親失望,也不想母親失望。”

當他把玉石交到我手中的時候,我猶豫了,我有一絲害怕,我害怕這個和我一樣孤獨的孩子,會死在我手上。但是他少有發亮的眼睛讓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就這樣我陪他在文府中過完一一個秋季,半個冬天。也是同樣的時刻,同樣的黃昏,他對我說,我好想再看看我的父親,也好想看看像母親一樣的姨娘,可是我不能離開這裏,你可不可以幫我去看看,然後回來告訴我他們現在的模樣。

對他的要求,我從來都沒有辦法拒絕,於是我按著他給的地址在你們住的屋子的附近,靜靜的觀察了你們一家三口整整一天。

可是等我再回去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在那個熟悉的牆頭,熟悉的槐花樹旁,隻有一具落滿雪花的冰冷屍體。我想他是喜歡槐花的,我想他是愛著他的父親的。因為他也總是穿著和他父親一樣的青衣長袍,和他父親一樣梳著鬆散的發髻。

於是我把他葬到了槐花樹下。我不知道他這麼一個安靜的讓人遺忘的人,是誰會殺他。淩亂的牆頭雪地上隻剩下幾個大人的鞋印。於是我召喚來了嘯。嘯熟悉了鞋印所留下的氣息後,我便開始翻天覆地的尋找凶手。可是從文府,到皇宮內苑,到攝政王府都沒有找到任何一絲與鞋印上氣息相關的可疑人物。但是我卻查到房府養有一批死士,主要負責人就是那個洛陽老城主,也是追殺我與我母親的殺手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