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天了,樓伊人臨窗而坐,抬頭遠望,方才還陽光和煦的萬裏晴空,此時風起雲湧,雲浪翻騰,灰色的烏雲霎時布滿天空,咆哮著,醞釀著,似乎一場大風雨就要來臨。輕柔的風也變得凜冽起來,呼嘯著破窗而入,吹起她的發絲,撩動薄如煙霧的輕紗,有些涼。
院門前高大的榕樹劇烈的搖擺,枝椏亂顫,與遠處杏林的沙沙聲相呼應和,院裏的三盆黃菊狂舞,金黃色的菊瓣吹落滿地,柵欄上的青藤上方,一隻藍色的蝴蝶迎風展翅。
房內,簡陋的木板床靠牆而放,嶄新的被褥規規矩矩疊在裏側,半新的木桌立在窗前,屋內空間狹小,一道紅色的門簾與外間隔開,身著翠綠衣衫的小丫頭忙進忙出收拾著什麼。
窗前的白衣女子轉過頭,莞爾一笑:“小蓮,隻收拾些平時穿的衣物就好了,其它的都不要帶了。”
小蓮真是心細,上次雖然她和白逸塵在臨行前都失蹤了,小蓮居然還是把她和白逸塵的東西都帶了過來,以至於她和白逸塵突然回來,用度上也沒有到措手不及的地步。
隻是,樓伊人煙眉微蹙,上次白家敗落,他們隻要找個地方暫時棲身便可,而這次,她望了立在門外的那黑衣少年一眼,慕容燁知道白逸凡沒死,而她又從宮中逃脫,慕容燁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嗎。
“是,小姐”,小蓮將打好的包袱重新解開,重新挑揀起來,還是不解道,“小姐,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去哪呢?”
“江州。”
江州位於蒼月的南方,是白家的根基所在,為今之計,隻有隨白逸凡南下江州,再伺機而動,白逸凡沉穩鎮定,汪景亦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樓伊人覺得,白家在京城所受的打擊,根本沒有撼動白家分毫,即使白家在京城的產業都已被朝廷吞並。
“可是,小姐,我們為什麼不回相府?”以丞相大人在朝野的勢力,難道也保護不了小姐和姑爺?
丞相,樓伊人笑笑,想起在宮中之時,樓相對她說的那番話,如今太子勢力日漸壯大,她以太子妃之名逃離宮中,若回去,豈不是更給了太子一派鏟除樓家的借口,包庇白家,窩藏逃犯。
小蓮見小姐不做聲,知道自己問多了,吐吐舌頭,出房去了。
忽然身上一暖,樓伊人回頭,一件衣服搭在自己肩上,抬眼便望見白逸塵笑靨如花:“娘子,江州很好哦,娘子會喜歡的。”
“恩”
風拂動他潑墨般的頭發,樓伊人望著白逸塵清澈如水的眼眸,腦中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她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十指微收,強壓下心中的不適。
她,怎麼可能會產生那樣的錯覺,一定是天太灰暗了,她有些不適應。
與此同時,村邊地勢較高的空地上,紫衣男子立在風中,冰冷的眼眸望著溪邊的那處宅院,身上的披風隨風飄起,陰霾的天空下,刀刻般的剛毅臉龐越發陰沉,身後手持弓弩的官兵,嚴陣以待,隻等前方的人一聲令下,千萬隻劍羽便直直飛向那草屋。
白家的產業雖已歸他手,表麵上風平浪靜,但隻有他知道,那些看似毫無聯係的商鋪,賭坊,當鋪,酒樓,客棧,布莊,似乎有一道力量將它們暗暗凝結在一起,那些力量甚至強大到,他派去的人根本滲透不進去,也查不出來,而且隱隱有爆發之勢,他,居然無力掌控。
花老居然沒有殺掉白逸凡,難道這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所為,還是因為那沉寂了十幾年的江湖勢力,那晚神秘出現的黑衣人,骨節分明的大手緊握,不管怎樣,他都要連根鏟除,永除後患。
隻是,眼前總是浮現一名女子的臉,那總是從容不迫的女子有著絕世的容顏,淡漠的眼睛,世間最純淨的笑容,那從不曾向他展露的笑容,曾經的她對他愛慕癡迷,曾經的他對她不屑一顧,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如此陌生,如此讓他,難以忘懷,月光下她的眼睛璀璨生輝,她告訴他她已不再是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連,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另一個人。
灰色的天空下,慕容燁剛毅的側臉有些凜冽,嘴角勾起一個冷笑,樓伊人,休想從我手中逃脫,你這顆棋子,隻能在我的棋局上,任我擺布。
今日的浣花溪顯得格外寧靜,往常村頭上嬉戲的孩童,閑聊的老人都不見蹤影,下遊浣洗衣服的村婦也沒有一個,農田裏的農人們也早早的歸了家,本就不大的村子幹淨的有些空曠,空氣中隱隱有不安的氣息流動,緊繃的氣氛一觸即發。
爬滿青藤的柵欄外,手持弓箭的弓弩手內外兩層,弓呈滿月,箭在弦上,虎視眈眈的注視著院內的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