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拂過,竹葉沙沙,夜色降臨。
突然感到身後一股強烈的視線,樓伊人驀地轉身,心中莫名地升騰起一股異樣的情緒,他,果然來了。
幽靜的庭院中,白逸塵白衣勝雪,站在她對麵,清澈的眼眸凝望著她,似有千言萬語,他秋月般的臉龐上有些許愧疚和自責,自見到她這一刻,濃濃的擔憂自如畫的眉目間散去,他薄唇動了動,道:
“娘子。”
樓伊人凝視他片刻,嘴角慢慢染上淺淺的笑意,卻隻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來了。”
“恩。”
白逸塵衝她點點頭,簡單一個字,再自然不過的神情,仿佛這一切是理所當然的,他走近她的身旁:
“我們走吧。”
樓伊人望了望四周,周圍沒有動靜,難道這別苑的守衛這麼鬆懈,她進來時可看到羅列森嚴的侍衛呢,隻不過,她所在的這座宅院比較清靜而已,那是她以不喜生人為由趕了出去的,所以這半天來連個丫鬟也不見一個,再說,樓伊人看著白逸塵:
“還有小蓮呢?”
“娘子不用擔心,小蓮已經回去了。”
白逸塵輕笑,若不是剛才那個人耽誤了這麼長時間,他早帶她離開這裏了,她不知,卻還在為她的丫頭擔心。
“是嗎?”樓伊人臉露驚訝。
“不信的話,娘子可以回去親自驗證,隻是,我們再不走的話,可就要被發現了。”
白逸塵狡黠一笑,托起她的身子,白衣飄過,人已躍出別苑,很快消失在無邊的夜色裏。
月華皎潔,銀輝灑落人間,星子在天邊閃爍,浩瀚深邃的夜空下,白衣男子飛掠在月亮的銀輝裏,潑墨般的長發隨風揚起,滿天的星光落進他漆黑的眼眸中,璀璨生輝,他小心的護著懷中的女子,身形矯健的在風裏穿行。
風聲在耳邊掠過,樓伊人抬眼凝望,白逸塵線條優美的側臉在月光下更顯完美,眉目間如瑩玉一般散發出淡淡的光華,溫潤卻又清冷,眸光轉向似在腳下的房屋和樹林,她緊了緊環在白逸塵脖頸處的手臂,忽然輕笑出聲。
覺察到懷中女子情緒的變化,白逸塵低頭,卻見樓伊人臉上笑容如花般綻放,笑的釋然,她鬢邊的碎發散落在耳際,這兩日來的冷漠與疏離從她眼眸中褪去,雙眼如湖水一般的清澈,白逸塵心中一動,摟著她纖細的腰肢的手不由得微微收緊,她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那個她。
那個總是憐惜的喚他逸塵的她,那個總是溫柔的望著他的她。
寂靜的夜空裏,樓伊人的笑聲越來越大,笑容從唇邊蔓延至整個臉龐,由最初的輕笑變為開懷的大笑,好像真的很久都沒有這麼放肆的笑過了,至少她來到這裏以後沒有過,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了。白逸塵看她的眼光由驚喜變為擔憂,他輕輕一個旋身,落在一處宅院裏。
月光寧靜如水。
白衣男子風華絕代,立在月色下,衣袂翻飛。
他懷中的女子緞發如瀑垂在肩頭,她的臉埋在男子的胸前,纖長的手指拽著他的衣襟,身體輕輕的抖動著。
她還在笑。
男子靜靜的等著。
良久,女子終於發覺他們已經落在了地上,她止住笑聲,抬起頭,向四周望了望,把目光轉向男子,鬆開拽著他衣襟的手,道:
“放我下來。”
原來這裏是座廟宇,大殿前匾額上月老廟三個字道骨仙風,在朦朧的月色下平添幾分神秘和遐想,兩邊朱紅色的柱子更增莊重,殿門大開,暈黃的燭光將大殿映照的明亮溫暖,院中姻緣樹滿枝滿葉,在滿天星光的夜風中搖曳,樹上掛滿了紅布條,隨風擺動。
白逸塵站在姻緣樹下,凝望著她,
她臉上笑意盈盈,對他說,放我下來。
微涼的秋夜,夜空中似有白霧繚繞,輕輕的,薄薄的,淡淡的。
白逸塵衝她一笑,徑自走進大殿,在蒲團上坐了下來,也依言將她放下。
隻不過,他隻是順便將樓伊人放在了他的腿上,樓伊人看著他,餘光向周圍掠過四周,殿裏隻有一個蒲團,她動了動身子,找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既然要休息,她也不會委屈自己,冰涼的地板,可不是她喜歡的風格。
明黃的幔帳中間,月老像笑吟吟的俯瞰世間癡男怨女,供桌上兩隻紅燭燭光明亮,大殿兩旁的長桌上,也燃著兩排紅蠟燭,燭影輕輕跳動,將殿中兩人交疊在一起的影子映的很淡很淡。
“其實,這樣也不錯。”
樓伊人望著白逸塵,眼睛明澈,輕輕出聲。
“什麼?”白逸塵一隻手摟著她,不讓她掉下去,一隻手將她臉頰邊的碎發攏在耳後,燭光給他溫柔的臉暈染幾分柔和。
“你啊,不再是那個一直讓人擔心的傻子,相反,你武功高強,醫術超群,又精通奇門遁甲之術,天下無雙,是世人推崇敬仰的無憂公子,這樣很好啊,我應該很高興才對,是不是?”樓伊人眨巴著眼睛,掰著手指頭一樣一樣的數,細細道來。
白逸塵好笑的望著她:
“娘子,不生逸塵的氣了?”
樓伊人搖搖頭,“其實離開邀月山莊的時候,心裏還是很生氣的,可是後來被慕容燁抓去,在別苑想了很多,最後看到你來了,就不生氣了。”
“你剛才在途中笑,就是為了這件事?”
樓伊人點頭,“有一個能保護我,而不是總要我保護的人,有什麼不好,你為我做了那麼多,而且,你之前也想對我說明真相的不是嗎?”
否則的話,也不會多次故意在她麵前露出破綻,那一次次反常的舉動,無憂公子與白逸塵出現時間上的巧合,以及他將她帶回邀月山莊,這些,她早就應該想到的,之前她也有過猜測,隻是出於對欺騙這個兩個字的本能回避,她隻是不願去承認罷了。
白逸塵臉上揚起笑意:
“是,我之前多次向你暗示,也希望你有一天會問我,是不是在裝傻,可是你卻一次次的忽視,直到我忍無可忍,從浣花溪將你帶回邀月山莊,本想找個適合的時機向你坦白,沒想到那日雪晴突然從青林穀來到邀月山莊,而陰差陽錯,你又尋去了水榭,居然還躲在外麵偷聽我和她的談話,最後雪晴喊我‘逸塵哥哥’,我知道你在外麵等我,我就走了出去,可是,你卻逃走了。”
白逸塵摟著她的手微微收緊,眼眸裏一片憐惜。
“那我豈不是枉費你一片苦心?”
“不”,白逸塵望著她,略一沉吟,繼續道,“還記得我一直問你喜不喜歡我的話麼?”
“恩。”她記得那時他好像很怕她走掉。
“我那時很希望你能喜歡上一個傻子的我,純粹的,不帶任何憐憫和同情,真正喜歡上那個傻子時的我,甚至……愛上那個傻子。”
白逸塵微微一頓,艱澀出口,他白玉一般臉頰暈出淡淡的紅暈,樓伊人感覺他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她略帶驚訝的看著白逸塵垂下的眼眸,蝶翼般的長睫擋住了他的眼睛,投下淡淡的陰影。
他,他在害羞?他居然因為說愛而害羞,樓伊人臉上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也許一開始是同情和憐惜,或者拿你當個孩子哄的成分比較多,可是,那天在房間裏,我說喜歡你的話是真的,甚至後來,你為我擋了一劍,我覺得我是真的愛上了你,可是,你卻變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