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似是沒有料到林晨一會這樣說,流雲麵露驚訝,他斜著眼睛瞧向她,黑色的眼珠上下翻動,審視般,將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番,似笑非笑,反問道:
“不是我想的那樣?你以為,我想的是怎樣,不妨說來聽聽?”
輕輕的,淡淡的話裏,隱隱透著強製的懊惱和憤怒。
林晨一被流雲盯得站立不安,他刀子般銳利的眼光,淩厲刻薄,眸底卻湧動著痛苦和不堪一擊的脆弱,雖隱藏的極深,但在不經意間,暴露無疑。流雲的想法,她何嚐不明白,隻是,林晨一明白,她永遠無法回應這份感情,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是失憶之前,還是在她記起來一切之後。
“你想什麼是你的事,和我無關。我隻能說,我很好,百合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傷到我。所以,你不用自責。”
林晨一麵色坦然,回視著流雲。狀似模棱兩可的幾句話,半是解釋,半是安慰,包涵著她的良苦用心。
流雲,到此為止吧。
波瀾不驚的幾句話,使得流雲故作淡然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他收回目光,長袖一揮,伸出手拿過擱在身旁的畫像,他看著畫上純淨如水的男子,輕輕啟唇:
“這樣說來,昨夜你果真去找他了。瞧這畫上的人,分明就是那日竹林裏的白衣公子,晨一,你為何要畫他?”
還是,你已經憶起了一切。他就是你失憶也不曾忘記的人。你千辛萬苦尋找落英草,也是為了他。即便是自欺欺人,晨一,隻要你不說,我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等你接納我的心意。
林晨一緘默,她躊躇片刻,最後也未能開口。隻因剛才無意間,餘光掃見流雲失落無比的神情,脆弱無助的好似被拋棄了一般。也許,他已經猜到了。林晨一猶豫一下,走上前,想要把流雲手裏越捏越緊的畫像取回來。她咬咬牙:
“我想畫誰便畫誰,流雲,即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師兄,我做什麼,想什麼,你都無權幹涉。還有,今後請你不要不經我的同意,就亂闖我的房間。”
畫紙被緊緊拽在流雲指尖,林晨一本想能順利的拿回來,不料,用力一拉,竟沒抽出來。她眸光微黯,暗暗加大力道,拽了幾下,竟仍紋絲不動。而且,薄薄的紙張,緊繃的有被撕裂的危險。林晨一輕皺黛眉,輕言道:
“流雲,放手。”
“若是弄壞了它,你會怎麼樣?”
“什麼?”
林晨一抬起頭,望向流雲。剛才她的注意力全被畫像吸引了去,沒有聽清楚流雲呢喃似地話。她臉露迷茫,疑惑道。
流雲仍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他精致的臉微微垂下,林晨一隻能看得到他顫動的睫毛,一眨不眨。流雲死死按著畫紙的一角,再一次出聲:
“若是弄壞了它,你會怎麼樣?”
林晨一微怔,既因為流雲沉寂落寞的語氣,也因為他不著邊際的言語,不就是一張畫嘛,他這般態度,究竟是為何?
而流雲此時,也並不明白他這番舉動是為何。他隻知道緊緊抓著,仿佛一放手,就放開了一份牽絆。她也會永遠離他而去。知道她這麼緊張這張畫,他甚至有想要撕碎它的衝動。接著,他不受控製的問出了口。而且,他也正準備為這樣做。
如果這樣做,就可以把這個人,從她的心中抹去……
他定然毫不猶豫。
林晨一盯視流雲,她不假思索,據實回答:
“會很生氣。”
接著,林晨一又問他:
“你要這麼做嗎?”
林晨一站在軟榻前,白衣似雪,她忽地放鬆了腕間的力道。流雲依舊躺在塌上,紅衣妖嬈,泛青的指節,微微顫抖,愈收愈緊。畫像在兩人的僵持間開始褶皺,畫上男子的眼眸清澈如初。
就在林晨一以為流雲真會出手之際,流雲卻驀地放開了手。那麼突然,卻又在意料之中。那是一種無力到極致的無奈。此時,清風從打開的窗子吹進房中,撩起流雲流瀉在肩上的長發,散亂狂疏。
有那麼一刻,林晨一似乎聽到一聲歎息。
畫像如願落在林晨一手中,望著白逸塵如畫的容顏,她皺了皺眉,明眸如水,白霧氤氳繚繞,欲化作眼淚的晶瑩。心,突然覺得很累。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傷彌漫胸臆間,卻無法言語,無處宣泄。
如果真能痛快的大哭一場,便是上天的垂憐。
這世上有太多需要默默忍受的苦難,卻還在堅持,隻因為,放不下,放不開。隻因為,想看到一個人,如花開般綻放的笑顏。
隻是,林晨一想知道,這一段路,究竟需要多久才能到達終點?
她兀自發著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