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一眸光一亮,猶如雨過雲散,陽光乍泄。婆婆終為所動,改變心意了。可是,瞥見綺兒臉上那意味深長的笑,她又不敢太過大意。婆婆向來陰晴不定。
不是不可以,那要怎樣,才可以?
天空邃藍,猶如錦緞。此時,烏雲遮住皎潔的月光,狹小暗仄的屋內更顯昏暗。桌上僅餘的小半截兒蠟燭,快要燃燒殆盡。綺兒冷漠的麵容,也隨之漸黯,她收住笑聲。
“晨一,你可知道,落英草隻有一株,你和他之間,隻能救一人。”
林晨一點點頭,“能救一人就好。”
至少,她能活著,沒有性命之憂。
綺兒瞅她一眼,神色詭異:“你是不是在想,他就快要死了,所以先要救他。而你自己,即使沒有落英草,也能活下去?”
林晨一奇怪:“難道這不是最好的辦法嗎?
”的確是最好的辦法“,綺兒緩步走到林晨一麵前,驟然明亮的燭火中,她湊近林晨一,一字一頓,”難得徒兒一片癡情,不知,他對你是不是一樣如此呢?“
白洛,綺兒想知道,你的兒子是否跟你一樣,會做同樣的選擇?
林晨一眼眸一瞠。
燭火突地熄滅。
黑暗。
入目一片黑暗,死寂的黑暗。
女子茫然的行走著,一步一步,孤獨緩慢的行走著。周圍是永恒的黑暗,她仿佛也要永遠的走下去。驀地,她停下腳步,轉過身,向後麵望去。可是,身後也隻是一片黑暗,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看不到,就連走來時的方向,也被無窮無盡的黑暗吞沒。
女子失神的望了一會兒,才回身,開始無措而孤獨的行走。
這個地方,好像來過。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可是,她記不起來。
她繼續向前走,深一腳,淺一腳,搖搖晃晃,卻不停歇。
就像一抹幽魂。
不知不覺,腳下被冰涼浸潤。她低下頭,怔望一會兒,繼續舉步朝前走。水聲嘩然,女子仿若未覺,冰涼蔓延。
”回去的路不在那邊哦。“
驀地,一個溫柔的聲音,穿透黑暗,破空而來。
有人說話嗎?
林晨一頓住,茫然四望。可是,黑暗之中什麼也沒有。她立在淺水中,蒼白的麵容上是無盡的迷茫。
片刻後,她正要移開視線。
忽然,迷霧般的黑暗中,湧現一片一片的紅光,熱烈妖嬈,耀人眼目。有花在盛開,赤紅如血的花,如火,如荼,妖異濃烈,一瞬間,開遍黑暗,驅散黑暗,照亮黑暗。
女子的輪廓漸漸凸顯,她站在花叢中,容顏美麗,溫柔的望著她。林晨一黯淡的瞳光閃了閃,女子的眉目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是,她一時憶不起。隻見那女子盈盈朝她伸出手,淺笑道:
”來,過來我身邊。“
女子神情柔和,笑意暖人,立在赤紅的花叢裏,看向她目光裏有一絲慈愛之色。林晨一遲疑的望了望腳下無聲奔湧的黑色河水,慢慢涉出淺水,走到女子身旁。
紗帳低垂,白衣男子怔望著帳中的人,微風乍起,自窗外吹進來,男子墨發輕揚,翩然若仙。輕紗交相纏繞,帳中女子安靜的沉睡著,扇羽般的長睫輕斂,青絲散落於身側。男子靜坐在一旁,將女子纖長如玉的手緊握於掌中。
等待著她的醒來。
”塵兒……“
雪老欲言又止,終是搖搖頭,長歎一聲。
”師父,她怎麼還不醒?“白逸塵一動不動,語氣空靈。三天前,他醒了,卻見不到她。他的魅魂解了,她卻長睡不醒。
雪老說,原來她的師父就是綺兒。那個他們尋了十多年的女子,親自把落英草送了回來,同時送回來的,還有已經沉睡的她。
”塵兒,你已經把血度給了她,解了她她蠱毒,她的身體已經無礙。隻是這一次,她的蠱毒發作的厲害,好像是有人故意為之,她經受不住,才會痛死過去。你也知道,魅魂能迷惑人的心智。你已經盡力了,能不能醒來,還要看丫頭她自己。“雪老沉吟道。
說罷,他望了眼那沉睡中的女子,又深深的搖了搖頭。說不定,這丫頭那時被突然爆發的魅魂所惑,真以為自己死了……那晚,綺兒雖把落英草給了他,可是,女子臨走時,那臉上詭異而殘忍的笑容,現在還令他寒意頓生。雪老暗歎,二十多年了,綺兒一點也沒變,自己得不到,寧可毀掉,也不讓別人得到。
比如,兩情相悅的愛情。
想及此,雪老又是一聲長歎,轉身出了房門。
白逸塵握著女子的手又緊了緊,輕輕道:
娘子,你一定要回來……
“真的想過去嗎?”
女子一指身側的河水,輕問。黑河兩岸綻放著如血如荼的花,極盡妖嬈,觸目驚心。林晨一順著女子指尖的方向望過去,神情茫然,既不搖頭也不點頭。女子見狀,笑道,“原來還有留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