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拽出最底下的一本,露出“黎神賦”三個發燙的字,雲初顫著手指撫上去。
陸軒,他現在好嗎?
如意端茶過來,瞧見雲初望著黎神賦發怔,不覺一驚,像前傾了傾身子,欲言又止,最後悄悄地把茶水放到床邊的小幾上,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
“……什麼事兒?”雲初頭也沒抬。
“四……公主……”如意反回身,小心翼翼地看著雲初,“陸公子前兒登門謝罪……被……被老爺攆了出去……”
“噢……”沒有如意想象的震驚,雲初隻哦了聲,表示知道了。
“聽說您回府了,他今兒又找人傳信,想見您一麵……”
見她一麵?
國公府他都進不來,怎麼見?
“他說……”見雲初抬頭看她,如意接著說,“他已經求了姚相爺,姚相爺這一兩天會來邀請您……”
“公主千萬別去,姚相爺也不是善類……”倒水回來,如煙正聽到這話,“奴婢在宮裏時,曾聽魏公公說,陸侍讀被罰,姚相爺一句求情得話都沒說,讓我們防著他些……”
“怎麼會這樣……”如意吃驚地轉過頭,“陸侍讀不是他的首徒嗎?”
如煙嗤笑一聲冷。
“……這話再不要說了,仔細被大奶奶聽到。”雲初不知什麼時候已收起了黎神賦。
想勸雲初忘了陸軒, 對上那素白的一張臉,如煙欲言又止,端茶遞給她,“公主喝茶……”
“放那吧,我不渴……”雲初指著矮幾,又轉向如意,“你明兒把那把獨幽琴找出來,回了太太,讓她遣人給送回狀元府……”又低頭想了想,“就說我已發誓此後不再彈曲, 那琴放我這可惜了……”
“公主……”如意尖叫一聲,“奴婢也讚成您和他斷了,隻是……”她臉色漲紅,“你偷偷找人傳個話就好,何必要用這麼激烈的方式……責辱他?”又喃喃道,“他……他是真的喜歡您……”
“公主……”
如煙輕叫一聲,她也不忍雲初這樣雪上加霜地待陸軒,想勸幾句,雲初躺在那兒好似睡著了,就拽過薄毯給她蓋了,和如意輕輕放下帷帳。
剛一轉身,就聽到雲初幽幽的聲音,“不表明態度,我怕老爺會害死他……”
語氣一貫的輕淡,但如意如煙卻隱隱地感到一股蘭花猝然被柔碎般的痛,一股無邊的憂傷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兩人的心止不住一顫,白著臉扭過頭。
朦朧的紗帳裏,雲初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裏,一頭如墨似緞的青絲散落下來。
……
“前些日子奴婢才見過柳兒,她的肚子比這兒還要大些……”如意低頭仔細地給雲初偽裝肚子,嘴裏嘟囔道。
“差不多就行,也沒必要一般大……”雲初嗬嗬笑道。
“也是,扮得太大了您也遭罪,隻可惜了……”如意也笑起來,嘴裏卻不住地抱怨,“奴婢又白忙活了一回。”
“……又白忙了什麼?”如煙拿帕子給雲初輕輕地擦眉痕,餘光掃了眼如意。
“柳兒和鶯兒的婚事啊……”如意詫異地抬起頭,“四奶奶忘了了?”又道,“你忘了就算了,左右這事兒也是不成的了……”
“……怎麼不成?”雲初停住身子,“……都打聽的怎麼樣了?”
“你入宮時柳兒還沒顯懷,說配就配出去了,如今這都快五個月了,挺這麼大的肚子,還怎麼嫁?”她指著雲初塞了個枕頭的肚子,又道,“錢嬤嬤的小兒子錢彪已經十七了,從小和柳兒一起長大,一直沒娶,就等著她到了年齡,好過來討……聽說柳兒和鶯兒已經太太同意要為四爺守著,錢嬤嬤一個勁兒向奴婢打聽這事準不準?”
“聽說?”雲初一怔,“她聽誰說的?”
這件事兒是國公府的鋅秘,畢竟柳兒和鶯兒是兩個未開臉的通房,無名無分的守著,傳出去對她曠世才女的名譽有損。
“府裏人都這麼說,聽說你冊封了公主,這些人一窩蜂來聽這事兒是不是真的,還問……”如意聲音頓了片刻,喃喃道,“為什麼您不讓她們在露院守著?”
這麼說就是有心人做的了!
雲初皺皺眉。
進宮這麼久,她早把這事兒給撂下了,本以為她已經貴為公主,姚闌總會收斂些,不想,她才一回府,人家就摩拳擦掌地逼上了門。
她想不出手也不行,略一沉吟,雲初抬頭道:
“錢嬤嬤人老實厚道,柳兒進了她家,應該錯不了,你想著去傳個信,讓她將錢彪帶來,我先見見……”又蹙眉沉思,“隻是,鶯兒配給誰好呢?”
“……郭嬤嬤的外甥,怎樣?”如意道,“才被太太選在了老爺跟前伺候,聽說人很機靈,郭嬤嬤又是太太的陪房,跟我們也貼心……按說,李嬤嬤的小兒子也不錯,但她跟您不對付,就怕鶯兒嫁了她兒子,反被大奶奶拉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