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心裏想的什麼?”
“你臉上寫著的。”
薛玲不想再搭理這個“一激動就掉智商”的林醫生,偏頭看向一直靜靜地看著自己,眼角眉梢滿滿歡喜,卻又找不著機會搭話的錢護士,摸著自己扁扁的小肚子,苦兮兮地哀求:“姐姐,我餓了。”
“我要吃豆漿油條。”
“我這就去給你買。”
不等林醫生回話,錢護士就轉過身,拔腿就往門外跑去。
那一陣風的速度,隻令每一個見到這一幕的人都驚詫不已。
“小錢這是怎麼了?”
“她往食堂方向跑去了。”
“不會才剛上班,就餓了吧?”
……
一手提著油條,一手端著個搪瓷缸子的錢護士,轉過身時,恰好瞧見了不遠處的王紅:“王紅,你怎麼在這裏?”
“錢姐,你好。”早就留意到錢護士的王紅,心裏閃過一抹算計得逞的快感,乖巧地問好後,才笑著說:“家裏燉的雞湯涼了,玲玲不愛吃,所以,我特意到食堂請大師傅幫忙熱一下。”
“玲玲剛才還跟我說,她想吃豆漿油條。”
暢想了下香噴噴的雞湯,那誘惑人心的味道,讓錢護士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這可是七八年!
物資緊缺,科技落後,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們,辛苦一整年,到頭來,卻依然“吃不飽,穿不暖”的時代!
而,就算城裏人有工作,不缺錢,但,想要隨心所欲地吃東西,卻也不可能!
誰讓這時代,那是有錢都買不著東西呢!很多緊俏的東西,不僅需要相應的票證,還得有一定的關係!
所以,一個月吃上三五回的肉,就已經覺得生活很幸福美滿了!
然而,薛玲呢?
放著燉了一個晚上的老母雞湯不喝,偏要吃什麼豆漿油條!真是暴殄天物!
王紅仿若現在才發現錢護士手裏拎著的油條似的,驚詫地瞪圓了眼,緊接著,就一臉歉意地看著錢護士:“錢姐,我在兒這跟你賠個不是。其實,平日裏,玲玲還是很體貼人的,生病的時候才會變得比較挑嘴。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毛病,等到她長大懂事一些,就不會再這樣了。”
“玲玲有你這樣一個好朋友,真是前世今生修來的福份。”
雖然在軍區醫院裏上班,平日裏接觸的都是些“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從不誇張,也不縮小,更不整什麼迂回算計”的軍人,但,這並不代表錢護士就是一個“偏聽偏信”的傻瓜。
畢竟,這些年,薛玲並非第一次住院。
而,王紅這位薛玲的“好朋友”,也並非第一次帶著各類水果補品往薛玲的病房跑。
王紅微微垂眸,仿若未曾察覺到錢護士看向自己時那帶上了淡淡思量的眼神,抱緊手裏裝了雞湯的搪瓷缸子:“錢姐,時間不早了,玲玲肯定餓得慌了,咱們先回去吧?”
錢護士點點頭,收回打量著王紅的視線,然而,眼底卻迅速滑過一抹意味深長:“剛才,我聽林醫生說,玲玲恢複正常了。”
“……什麼?”
“哐當!”
王紅手裏的搪瓷缸子掉了下來,熱氣騰騰的雞湯灑落一地。
見到路人看向自己時,流露出來的“浪費糧食”的控訴、嫌惡、鄙夷和不屑等眼神,王紅心尖一顫,不敢去想象今天回到大院後,那些大媽嬸子們又會傳出些什麼,隻能忙不迭地彎腰,借著撿起搪瓷缸子的舉動,遮掩住自己那陡然間生出來的憤怒!
看了看搪瓷缸子裏麵還剩下一點湯水,王紅有些失落,有些茫然:“挺好的……”
完美地演繹了“雖不是親姐妹,卻勝似嫡親姐妹”的好友,在聽到自己關心掛念的人“病愈”後,那幅震驚和不可置信中,卻又帶著淡淡興奮和激動的神情!
然而,這世間的事情,向來是過猶不及的。
在錢護士看來,王紅的表情就太過浮誇。
畢竟,這些年,王紅對薛玲的“照顧”,可不像是好朋友之間的“互幫互助”呢!
“你留下來打掃吧,我先回去了,免得等下豆漿涼了,對玲玲的胃不好。”
丟下這句話後,錢護士就如同來時那般,匆忙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