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1 / 2)

我不會說話,不是因為我割掉了舌頭,而是我天生就是一個啞巴,一個殘缺不全的人。

我不記得娘親的樣子,在年幼模糊的記憶裏,我隻記得一個男人的背影。那一日他把我賣到了一家青樓做奴隸,外麵下著大雪,我隻記得他略顯佝僂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了雪幕裏。

然後,我開始了一段地獄般的生活。

那裏每個人都是披著人皮的禽獸,嫖客對我們這些奴隸隨意打罵,借著酒意被打死的不知道有多少,反正官服也不會追究,不過是一個奴隸而已。那些姑娘平日裏受盡客人老鴇的氣,無處撒泄也拿我們出氣。我不會說話,更不可能搬弄是非,便成了幾個姑娘專門的出氣對象。

她們用針,用掐的。一個比一個陰毒。

可我跑不出去,即使出去了也不知道要去哪裏,這個世界上沒有等我的人,一個也沒有。於是我習慣了在地獄裏生活。

她叫黃鶯,老鴇給取的名字,乍一看並不是個多美的人,但是她會跳舞,小小的人兒小小的四肢起舞起來,她的歌聲正如她的名字,宛如出穀黃鶯。那樣的她看得所有姑娘都眼紅,老鴇便把她當做寶貝。

我不知道她是從哪裏來的,後來才知道,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她的記憶裏也隻有一個人的身影。

她還小,不用接客,老鴇也舍不得讓她做丫頭,於是她成了這青樓裏特殊的存在,不是主子,也不是下人。一張白淨的臉總覺得跟這裏格格不入。

可我知道,她是她,我是我。

直到兩年後的一天,頭牌姑娘的常客被一個新來的姑娘搶走了,那時我正提著熱水給各房裏送去,當開頭牌姑娘的門的時候,一把就被她推到在地,滾燙的開水澆在了我的胳膊上,很痛,我卻叫不出聲。

她讓我滾,我便拿起水壺起身跑了。

外麵正是寒冬,我躲在後院把雪整塊整塊的放在胳膊上,可隻能好一會兒,還是痛。後來就聽到了哭聲,在一顆大樹的後麵。然後我就看見了衣衫不整的黃鶯,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哭。

那一刻我才發現她長大了,已經不是那個小丫頭了。今天,是她第一次接客的日子。據說她的頭一夜賣了個天價。

也對,如今的她已經是個聲名大噪的歌姬了。

我走過去,她看見我一愣,然後伸手擦幹淚,啞著嗓子說:“我認得你,你是那個啞巴。”

第一次,我點了頭。我想問她怎麼了,可是……我是個啞巴。

“客人打了我。”她伸手理好衣衫,我看見她的小手凍的通紅,而此時我的另一條胳膊熱的火辣辣的疼。

她轉身要走,莫名的我拉住了她,盯著她眼角殘留的淚漬出神。她很聰明,一下就知道我在想什麼。淡淡道:“它是鹹的,是苦的,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流淚。”

後來我才知道她為什麼可以說的那麼決絕。大約一年之後,有人血洗了這家青樓,隻是一夜之間,這裏全然變了。當我被黑衣人帶到大廳的時候,我看見了他,我一生的主人——夜離。還有手裏拿著劍的黃鶯,我看見老鴇顫巍巍的跪在那裏,我看見她用手裏的劍狠狠的刺穿了一個男人,那樣決絕,毫不留情。

那一刻我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後來,我隻記得自己拚命的攥住了夜離漆黑的長袍,卻看見黃鶯嘴角似有似無的笑,我聽見夜離叫我“無”。

我知道,我隻是從一個地獄來到了另一個地獄。不過無所謂,至少這個地獄裏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