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6月12日,中東,阿布紮比。
鄭海東站在集裝箱碼頭,看著巨型吊車將一個個屬於自己的集裝箱從萬噸輪送上碼頭,仿佛已經能看到一捆捆美金源源不斷地流入自己越發充盈的錢包。
一旁的司機看了看頭頂的烈日,小心地說道:“老板,生意應該都已經安排好了,這麼曬的天兒,您要不回去歇著?”
鄭海東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卻並沒有挪動腳步。
他並不喜歡這裏。
中東暴烈的陽光和凜冽的海風遠比不上他的家鄉——海州。那裏也是個濱海的地方,雖然看不到蔚藍的海麵和金黃的沙灘,可那裏的陽光更柔和,海風更清新,還有藏在淤泥裏的跳跳魚,這些都曾是他童年時的樂園。但隨著鄭海東逐漸長大,他對這片土地失去了興趣,這裏遠離城市,年輕人所向往的一切——自由、美女、宿醉……統統與他無關。他的一切生活,以一座“農場”為中心。
說是農場,其實就是一座監獄,在50年代初由四野某營就地轉業跑馬圈地成立的。他的父親,當年是這支部隊的一個副連長,轉業後在監獄裏當了不大不小的一個官,40歲出頭才從農場邊的村裏討了房媳婦,也就是鄭海東的媽。夫妻倆含辛茹苦,把鄭海東培養大,本指望著他子承父業。沒想到,生性叛逆的鄭海東卻一頭紮進商海,走上了和父母完全不同的一條路。
“奇怪,我竟然開始想家了。”鄭海東對自己突然冒出的念頭感到自嘲:“難道我已經未老先衰?不過一晃三年,也該回去看看了。”
鄭海東回過頭,轉身向停在碼頭旁的那輛凱迪拉克走去。司機眼疾手快,趕忙衝上前去打開後座門。鄭海東擺擺手,坐到駕駛座上,發動了汽車。
他愛車更甚美女,10歲時就學會了擺弄父親農場裏自製的“大海”牌吉普車。現在雖然發了財,卻仍然改不了自己開車的習慣。倒是這個專職司機,常常要扮演乘客的角色。
車速很快,不到半小時就到了他們入住的酒店門前,鄭雪已經等在那裏。她快步走到車前,遞上一份資料,說:“老板,貨款已經交割,這單盈利23個點,除去各項開支,總共17萬美元,已經轉到國內賬戶了。”
鄭海東點了點頭,他對這個遠房侄女一直都很滿意:“辛苦了!走,上車,我們出去轉轉。”
車繞著酒店前的噴泉轉了一圈,駛向濱海大道。
吹著波斯灣的海風,看著沙灘上的美女,鄭海東心潮澎湃。輕鬆斬獲一百多萬,想想父輩們一個月累死累活才不過幾百塊錢,一股狂戾之氣湧上心頭——再給我幾年時間,我就能成為中國首富。到時候,隻要我高興,我可以買下整片的豪宅、整打的美女,甚至整個海州。說不定,還能買個政協副主席之類的當當,做個胡雪岩之類的人物,光宗耀祖。
後座上的的鄭雪神態卻並不輕鬆,有些欲言又止。
鄭海東很快就從內後視鏡裏看出了端倪:“小雪,怎麼啦,是不是有什麼要求?直說就是,別不好意思。”
鄭雪有點尷尬:“不是有要求,隻是有件事,看您這麼高興,不知道該不該說。”
鄭雪想了想措詞,接著說:“北京的王老板來電話了,說明天晚上請您做東,大家聚聚。”
鄭海東的心情一下子壞了。
當鄭海東懷揣著家裏的5000塊錢,在北京辛苦打撈第一桶金的時候,他就認識了王老板。能走上外貿這條路,靠的也正是王老板的指點和幫助。每次交易,無論遇上多麼棘手的問題,王老板常常隻需要一個電話就能擺平。隻是時至今日,王老板到底叫什麼、是什麼來路、有什麼背景,鄭海東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