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元旦鍾聲響起的時候,胡不歸依然在辦公室裏寫材料。
夜已經很深了,胡不歸咬著嘴唇,思路完全枯竭。沒辦法,他的每一次思考都會無法控製地轉移到那雙一塵不染的白色板鞋和粉瓷纖細的小腿,並在此戛然而止。
“唉!”胡不歸對今晚的寫作進程徹底失去了希望。他伸手去拿香煙,卻發現煙盒已經空了。
“唉!”胡不歸更加沉重地歎了口氣。
門外的骨幹犯聽到了動靜,探出頭來,諂媚地問道:“胡警官,不舒服啊?我去給您燉碗排骨湯?”
“你能不能有點追求啊!聽說過‘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沒?我已經脫離了排骨湯的低級趣味了!”胡不歸沒好氣地說道。
骨幹犯訕訕地笑了笑,剛準備把頭縮回去,又被胡不歸叫住。
“那個,你那有沒有高級趣味?”胡不歸比劃了一個吸煙的手勢。
“我……這個?”骨幹犯躊躇著,香煙在犯人中可是當錢使的硬通貨,他猶豫了半響,突然腦子靈光一閃,說:“我想起來了!胡教導員那有一包中華呢!我這煙太次,汙了您的肺。”
胡不歸也不再為難他,揮揮手讓他走人,自顧自的來到胡大胖子的辦公桌前。
抽屜竟然鎖著。胡不歸也不擔心,拿起旁邊一把尺子從抽屜與桌麵之間的縫隙插了進去,“吧嗒”一聲,就把鎖打開了。
這種80年代的老抽屜,雖然可以上鎖,但對胡不歸來說,就是形同虛設。
胡不歸拉開一看,吃了一驚。胡大胖子的抽屜實在不是一般的亂,臭襪子、方便麵、筆記本、錄像帶……簡直就是個垃圾箱。
胡不歸一看就知道香煙絕對不會放在這裏。他合上抽屜,又打開了旁邊的櫃子,果然,一包中華靜靜地躺在了裏麵。
胡不歸大為快意,他哼著小曲,拆開煙,點上一支,悠然自得地抽了起來。
抽著胡大胖子的煙,胡不歸再次打開中間的抽屜,無聊地翻看起來。
翻著翻著,胡不歸的手突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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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上的筆跡雖然隻見過一次,卻早已深深的烙印在胡不歸的腦海裏。
胡不歸掐掉手上的煙,打開信封——
裏麵居然是空的!
胡不歸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為什麼這封信會出現在胡大胖子的抽屜裏?為什麼胡大胖子要向自己隱瞞這麼重要的訊息?信的內容到底是什麼?王若晴又到底是誰?她和鄭海東到底是什麼關係?
胡不歸腦中的所有疑問“總爆發”,他無法抑製自己的衝動,抓起了電話機。
“我操,誰呀?裏麵死人了還是失火了啊?”
電話那頭傳來胡大胖子憤怒的聲音。
“啊,那個——”
胡大胖子的憤怒迅速地澆滅胡不歸的衝動。理性告訴自己,決不能這樣處理問題。
“胡教導員啊,實在對不住,本來不想打擾你的。可是高監區長給我下了軍令狀,要我明天準備個材料。高監區長的脾氣,您也知道。可我這破水平,實在寫不下來,您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關鍵時候,胡不歸隻好拿監區長高翔遠來頂包。
高翔遠作為監區長,是胡不歸所在監區的“最高行政長官”,和作為二把手的胡大胖子,完全是兩種性格的人。他為人內向,待人刻薄,被大家贈以了“高總”的尊號。
“嗨!你小子是不是熬夜熬得腦子不夠使啊,監獄裏頭這檔子事兒什麼時候按時按點過呀?你就慢慢想,慢慢寫,想不起來就算了,擬個大概扔我辦公桌上,明天我幫你補齊交了就是了。其他沒什麼事兒了吧?沒事兒趕緊睡覺去!”
胡不歸趕緊千恩萬謝,胡大胖子也沒聽他囉嗦,就把電話給掛了。
放下電話,胡不歸有些自嘲: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個若晴居然能一次又一次的觸動自己最深處的情感神經?難道自己愛上她了?胡不歸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得趕緊找個女朋友了。
胡不歸決定暫時放下這件事,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一下。他不再去想,抓起電警棍,開始巡查。
鄭海東躺在床上,清晰地聽到胡不歸的腳步由遠而近,由近而遠。
近幾年,鄭海東更加明顯地感受到了歲月對精力的腐蝕。睡眠的時間越來越短,噩夢的次數越來越多,夜班驚醒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最為可怕的是,這些噩夢並不是鄭海東的想象,而是他曾經親眼看見、親身經曆過的一個個現實。特別是鄭海東剛剛回到海州監獄,在刑場度過的那一個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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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饑餓和痛苦折磨至極的犯人們,衝下山腳,準備撿拾刑具以換取一口維係生命的肉食。擺在他們麵前的,卻是極為殘忍血腥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