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崔文安和崔紹明父子兩人的熱情挽留,崔紹唐在未時之後才得以脫身,離開崔府。
忠伯出門尋親,牛車沒了把式,崔鶯鶯隻能親自上陣,別看她是姑娘,但吆喝起那老黃牛來,嫻熟的很。兩眼望著崔鶯鶯趕車的背影,崔紹唐腦子裏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
倒不是他端著碗裏看著鍋裏,其實從他內心出發,娶不娶盧采薇、納不納崔鶯鶯這都不是事,用後世通俗的話來說,那就叫“沒有感情基礎”,崔鶯鶯還算好一些,畢竟是家中老人專門安排的,但那盧采薇,對崔紹唐來說,就徹底是個陌生人了。
“阿郎,你可是在想盧家娘子?奴婢聽說,像盧家娘子那般聰慧的女人,你們男人都不喜歡,是吧?”崔鶯鶯側著頭,露在崔紹唐視線之中的,僅有半張嫩紅粉白的腮幫子,逆著光線,崔紹唐甚至能看見那一層茸茸。
“也不是這樣說,女人聰慧要用在正途,嘿,你也很聰明啊,難道你覺得,我討厭你?”
“現在是否討厭,奴婢不知道,不過過去,阿郎一定是討厭的,都以為奴婢跟林東渠是一夥吧?”
崔鶯鶯的話讓崔紹唐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正如崔鶯鶯自己說的那樣,有時候女人太聰明,就會讓男人反感了。
這一路回家倒是順暢,牛車才剛剛到門口,崔紹唐就聽趕車的崔鶯鶯發出一聲低呼:“咦,門怎麼開了?”
崔紹唐的家不是通四海,也不是崔文安的府邸,雖說大門衝街開,但大多數時候,門扉都是緊閉的。聽到崔鶯鶯的呼聲,崔紹唐也是探頭出去一瞧,果真大門是虛掩著的。
或是聽到門口的動靜,本是虛掩的大門,就在崔紹唐眼皮子底下,一點點的被拉開來,首先露出來的,就是顆白發蒼蒼的腦袋。
“忠伯回來了。”
此時崔鶯鶯已將牛車停穩,而門裏的忠伯已經搶出來幫著牽牛,崔鶯鶯樂得輕鬆,跳下車轅要過來攙扶崔紹唐。
“無妨,忠伯你回來了,你那個子侄,可曾來了?”
“回阿郎的話,來了,來了。”滿是皺眉的老臉上擠出笑容,隻能是讓眼角變得更加層層疊疊,像是幹枯了樹皮,渾濁的雙眼裏透射出的,卻是由衷的開心。
忠伯的這種神情崔紹唐很熟悉,在後世他曾經見過無數次,當父輩的,總想為自己的晚輩,尋求一個穩定的工作,很顯然此時的忠伯,就覺著他那個侄兒能夠在崔家落腳,是個很好的選擇。
“人呢?”
不管怎麼說,崔紹唐還是要看有沒有能力,他眼下可沒有養閑人的能力,即便是如今家裏的仆傭,等到合適的時候,他也會進行調整。
“在裏麵呢。”
不一陣子後,崔紹唐見到了忠伯的這個侄兒——一個身形單薄、神情木呐的年輕人,要不是忠伯提醒,他甚至不知道向崔紹唐行禮,典型的癡人一個。
好在崔紹唐就喜歡這種缺心眼般的癡人,搞技術的,沒點癡勁真是很難成功。
“張狗兒這名字太難聽了,我給換一個吧。”當忠伯介紹這孩子姓名後,崔紹唐的眉頭是皺了又皺,其實這名字在這時代常見的很,但崔紹唐總覺得不好,思慮片刻後,讓張狗兒改名叫張九壽,寓意他能平安長壽。
“狗兒還不謝謝阿郎!”忠伯倒是大喜,趕緊拖著改名後的張狗兒向崔紹唐施禮,不過對於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崔紹唐並不感興趣,拖著張九壽就去了書房——這幾天,他的頭皮已經癢的沒法治了,就連昭兒用箅子,也不能止癢。
兩人在書房裏一鼓搗就是小半天功夫,咚咚鼓響的時候都沒出來,直到崔鶯鶯忍不住去叫門,崔紹唐才一個人出來吃飯,還交待崔鶯鶯去將後院的空屋收拾一間出來,回頭帶張九壽過去。
“阿郎,不必了吧,狗兒他跟老奴住一間就好。”忠伯聽說要給張九壽單間,嚇的不行,趕緊提出來反對,崔紹唐笑著擺手道:“忠伯你不懂,九壽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對了,今後九壽那邊需要什麼工具材料,忠伯你來負責,采買的費用......鶯鶯你保證一下。”
崔鶯鶯臉上浮現出難色,低聲對崔紹唐道:“阿郎,身契......”
直到現在為止,崔紹唐都沒有提跟張九壽簽訂契約的事情,這會兒說道錢了,崔鶯鶯有義務出言提醒。
“不必了!我已經考校過九壽了,隻要在我這裏,誰都把他帶不走。”崔紹唐大手一揮,顯得是胸有成竹,可崔鶯鶯卻不相信。然而此時她也不便反駁,隻好順著崔紹唐的意思,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