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那孩子,該是快要到清河了吧?”
崔家,發跡於清河,而其老宅,可以說是清河的象征,存在於這個地方,已經有上百年的曆史。
作為清河崔氏一門碩果僅存的老人家,老祖平日裏居住的地方,自然是整個老宅中最為核心也是環境最為舒適的——別院。
別院之中藏有水榭,水榭之水並非死水,卻是專門從大山深深挖暗渠引出來的山泉水,這水不僅清冽,更重要的是冬暖而夏涼,夏日時候老祖就住在水榭之上,哪怕外間天氣酷暑難當,老祖的房間也是涼風習習,甚至連冰盒都不需要,就能安然渡夏。
至於說隆冬時節,老祖則會轉移去水榭邊上的屋子居住,水榭裏的泉水經過加熱之後,從老祖冬日睡房的地板之下無聲淌過,使得整個房間始終保持著溫潤的氣候,從而杜絕病患。
之所以老祖能夠活到今天,這座別院以及那山泉水,實在是功不可沒。
“阿爺,該是還有兩三天的時間吧,文淵和紹權父子兩個,倒是都來了,其家人隨之也會來清河,住宅那邊,孩兒已經安排人手落實,也不會虧待了他們。”說話的崔文治,其實年齡也不小了,過年就五十五歲,即便在後世,也要歸入老年人的行列。
老祖點了點頭,扭轉脖子望向窗戶外,水榭裏的荷花正在盛開,一片片高聳的荷葉,在窗戶外構成天然的水墨畫卷,隻是看的一眼,就能讓人心曠神怡。
雖說老祖年近百歲,但卻是鶴發童顏,麵皮紅潤至幾乎沒有老年斑,尤其是那雙眼睛,完全沒有老年人常見的渾濁,甚至比起崔文治的眼神,更加清亮。
從老祖臉上現今的輪廓來看,年輕時也該是個英俊的帥哥,坐在他對麵的崔文治怕是趕不上,崔文安跟崔紹明等人像也是沒能繼承到老人家五官的優點,反倒是崔紹唐,到有很多地方,與老祖神似。
“該你下了。”
兩人本就是盤膝而坐,中間擺放著一方棋盤,墨玉和白玉琢磨出的黑白棋子,觸手冰涼,握上片刻,就感覺身體裏的熱毒,都被拔走一絲似的。原來兩人並不是純粹的嘮嗑,同時還在手談,打發時間。
崔文治笑了笑,將拈在指間許久的一顆黑子,照準早已經想好的位置,輕輕放下,“阿爺,通達就這麼交給崔紹唐,你不就怕被他給壞了?”
“壞?”
老祖微微一曬,“能壞到哪裏去?能壞到放火燒自家倉庫那樣?哼,若不是看他崔文淵身上流著我崔家的血,我還能讓他活著回來?”
對於老祖這樣的論調,那崔文治可不敢接口。其實他心中並不太看好崔紹唐,但如今這個崔家,卻不是他說了就能算了,明裏是他崔文治暫管,但裏裏外外的人都知道,真正說話一言九鼎的,還是這位老祖宗。
“盧家的人啊,真不是東西。”
說完了崔文淵,老祖的話題又跳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前些時日裏,盧家裏有人來過一趟,身份還不低,但最終卻是沒能得到與老祖私下會麵的機會,大家一起吃頓飯,有些事情卻是沒法在酒桌上談及的。
“阿爺,盧家的心思咱們也可以理解,退一萬步說,若盧二娘是咱們崔家的女子,就舍得嫁給一個廢物了?阿爺你何以如此看重紹唐這孩子呢?即便最近他是有進步,但畢竟起步晚了,要追上同輩,怕是不容易啊。”
“不容易?”
老祖鼻孔裏噴出一股濁氣,竟然震的房間嗡嗡作響,非比尋常,難不成這老人家,還是個武林高手?倒是崔文治毫不意外,甚至是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說話那句話,又低頭望向棋盤,像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落子。
“茶。香葉,嫩芽。慕詩客,愛僧家。碾雕白玉,羅織紅紗。銚煎黃蕊色,碗轉曲塵花。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洗盡古今人不倦,將知醉前豈堪誇。”
半閉眼睛的老祖,略微晃動頸脖,如此如醉的將此時該懸掛在聞人齋的這首一七體《茶》詩,吟誦出聲。期間,崔文治不敢稍動,更不敢出聲,免得壞了老祖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