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鋒進到後院,見到正中正是一個大堂,心想就是這裏了,舉步走了進去,抬頭看見陽仙子一身白衣白裙,姿態妙曼,背對著自己,站立在大堂之中,她麵前有一個供台,沒有供奉佛祖羅漢,卻是蓋了一塊大紅蓋頭在其上,下麵是什麼看不清楚。
衛青鋒又走幾步,走到陽仙子身後,轉頭見她雙肩輕微顫動,顯然心中激動,卻不轉過頭來相見,不得已隻能輕輕咳嗽一下。
陽仙子聽到這聲咳嗽聲,仍不說話,隻是輕輕向前走了幾步,腳步輕盈,款款而行,走到那供台之前,素手一揮,將麵前的大紅蓋頭掀了起來,紅布冉冉飛起,落在一旁,從下麵隱隱現出一塊黝黑的石頭來。
衛青鋒心中微微一驚,搶前幾步,走到仙子身邊的石頭前,定眼向上看去,見那石頭四四方方,斜靠在木板之上,正對的這一麵上,隱隱有刀刻字痕在其上。
衛青鋒心中緊張,仔細看上去,見上麵一段小字歪歪斜斜寫道:“膠東佟大海,河南於全生,河朔平銳,嶺南張作虎,川蜀段一國……洛都衛青鋒,餘二十一人,打進鳳凰城,見到冥王邪宗,俱是欺世盜名之輩,然我們此行糧給不足,到了這裏實已是強弩之末,七萬大軍僅餘這些人殘存。此時敵人就在山下虎視眈眈,隨時便會攻打上來,我等決心以死誌報效朝廷,報效天下百姓,望後來之人不忘這段曆史,為我等複仇,我們死也瞑目了。”
衛青鋒看到這裏,眼前浮現出當日,在霍得山石洞中刻字留名的熱血場景,忍不住心頭大震,一伸手握住那塊石頭,雙手顫抖,心中卻大喊道:不對,不對,這塊石頭是假的。
衛青鋒麵上神色變幻,兀自又道:我清楚記得,那日我們一共二十二人留命下來,怎麼這上麵寫的隻有二十一人。
衛青鋒想了一會,心頭又一動道:還是不對,這些膠東佟大海,河南於全生,河朔平銳,嶺南張作虎,這些人的出處和他們的名字我大多還隱約記得,這石頭上所寫的那是分毫不錯,隻是這石頭上少了一個人的名字而已,那是少了誰,少了誰?
衛青鋒心中念頭翻轉,時起時落,身邊的陽仙子隻是站在一旁,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兩人並排站在供台之前,一時都無人說話,衛青鋒隻感到一股幽幽的香氣漸漸彌漫起來,熏的自己心頭迷醉,衛青鋒又沉吟片刻,心中大震道:是了,我想起來了,是少了任大哥,這上麵刻了這麼多名字,唯獨沒有寧安任泊安的名字。
衛青鋒想到這裏,隻覺得心中鬱積難排,渾身冷汗冒出,一個念頭忍不住浮出道:難道這塊石頭竟然是真的,任大哥刻這塊石頭的時候就已經打算好了,不想留名在其上,所以將他自己的名字漏掉了?那他為什麼不願意留名在這個上麵?
衛青鋒不由得聯想到,昨日煙兒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來,想起她在鳳凰城的城頭旗杆上搶下來一個屍身,身上還有自己的紫玉符,突然腦中光芒一閃,卻是將這一串事情都關聯起來。
衛青鋒緩緩放下握住石頭的雙手,心中卻恍然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原來那日任大哥刻字的時候,便已經打算好了,想要用自己的性命來保住我的性命,所以他將自己的名字故意漏掉,然後在蠻子破山的時候,扯下我身上的紫玉符,一刀擊暈了我,然後再自己戴上那紫玉符……說不定還換下我身上的衣服,冒作了我的身份,然後再將我隱藏起來,蠻子們見到任大哥假冒的我被誅殺,定然再無疑慮,將他懸於城樓旗杆之上泄憤,卻是放過了真正的我而不察。
衛青鋒想了一會,又記起自己在那日曾在回大營的馬上對任泊安說過道:“任大哥,我感到這件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我剛剛一直在想,我身上有一塊紫玉符,自我被爹爹在定州救下之時便一直戴在我的身上,這事除了我爹娘和倩兒以外,旁人很少有人知道,隻是現在卻好像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一般,前天有一個風舞池的仙子便尋上門來討要……”
衛青鋒想到這裏,心中悲憤難平,忍不住喃喃道:“任大哥……任大哥,我害死了你。我害死了你。”說了兩句隻感到眼中淚水蔓延,緩緩滴落下來。
陽仙子靜靜的站在衛青鋒身邊,溫婉有禮,偷眼望向衛青鋒,見他臉色飛速變化,一會震驚一會痛苦,仿佛感同身受一般,自己的嬌軀也是輕輕顫抖起來,再過了一會,陽仙子聽到衛青鋒這句喃喃低語,再也忍禁不住,目中一迷,歎口氣,輕輕道:“少將軍……你此刻還要瞞著我麼?”聲音嬌媚,如同天籟韻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