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鋒漸漸感到恢複了一些知覺,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想要支撐著坐起來,隻是這一使勁之下,竟然覺得自己內腑虛空的很,一下子竟沒有坐起來。
衛秀在一旁看見,忍不住蹲下身子,一伸手,將他扶了起來,靠坐在身旁一顆樹上,衛青鋒喘一口氣,輕輕道:“多謝。”
衛秀輕輕咬住嘴唇,嬌聲道:“笨蛋,壞了我那麼多大事,我卻……我卻……”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又接著道:“所以我也想了這個笨辦法來對付你,咯咯,你可不知道,我花費了多少時日,耗費了多少真力,才將這附骨寒氣用在了你身上。”
衛青鋒苦笑一聲,道:“你是秀鳳姑娘吧?”
衛秀聽得一愣,過了一會,她雙手伸出來,在自己蠟黃的麵上用力的一搓,那黃色的麵泥便卷了一圈,落了下來,緩緩露出一張麵孔,此時四周昏暗幽靜,兩人麵龐相對,距離甚近,相互氣息吹奏,衛青鋒抬眼看去,隻見她輕眉遠黛,瑤鼻小嘴,嫣紅的臉龐,靈動的俏媚大眼,正脈脈的看著自己,正是那秀色無雙的大宛公主月秀鳳。
兩人在鳳凰城之中,曾經相會於淡雅小樓,攜手翻牆逃跑,這秀鳳公主對著自己時而嬌癡無限,恍若最天真嬌媚的豆蔻少女,時而卻又精明透頂,衛青鋒奉了皇命,便是去解決於她,卻沒想到被她所利用,致使三軍將士折損殆盡,衛青鋒隻覺得心中一陣激蕩,想要動怒發作,又暗自覺得有些悱惻難抑,此時相對,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更不知該用什麼態度對她。
秀鳳見衛青鋒傻呆呆的看著自己,目中射出無比複雜的神采,一會凜烈,一會柔情,與自己的心神竟隱隱相通,不禁粟然一笑,她方才施展過鳳舞池秘傳的“附骨寒氣”,自身功力也消耗甚劇,此時鬆一口氣,不由也緩緩坐靠在大樹之下,與他肩靠著肩,背靠著背,嬌媚歎氣道:“你想不到,是我的,是麼?”
衛青鋒聞到一陣幽幽的香味,隨著微風從秀鳳身上散發出來,一時也不知是她的發香,還是嬌軀的體香,隻覺得甚是好聞,淡淡的帶些甜甜的氣息,心頭不禁好生混亂,耳邊仿佛回想起那鳳凰城中的淒涼白色野花和刀伐血肉橫飛場麵,混作了一團。
他隻得猛一搖頭,抬起頭來,呆視頭頂黑壓壓的樹頭枝葉,頹然道:“在少林寺中,比武招親之事,本就疑點重重,我早該想到是你了。”頓了一下,他繼續道:“尋常之人,哪裏可能拿得到我在霍得山上留下的刻石……而想要炸毀少林寺,殘殺我南朝武林豪傑,引起江湖動亂的,除了北方四國的人,又有誰會去謀劃,且有這個實力去謀劃。你說的沒錯,我真是個笨蛋,笨的可以。”
秀鳳被衛青鋒說的啞口無言,心中忽的湧起一陣莫名的悲苦,便也抬頭望天,淒然道:“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們自從生下之日起,便會是死對頭,你是南朝赫赫有名的將門之後,手裏統著南朝十幾萬兵馬,而我……而我卻是北方四國的人,我們身份有別,這一生注定就是難解難休,也許……也許,我們之間死了一個,這番恩怨便也得了解脫。”
衛青鋒轉頭怒問道:“你方才本有機會殺我,你怎麼不下手?”
秀鳳被問的一窒,芳心中下意識的湧起驚懼害怕,囁嚅道:“你……你方才也有殺我的機會,你……你一掌打在我的……我的胸前,若你掌力一吐,我便不可能暗算到你,所以我承了你的情,自也不好對你下手,這叫……這叫一報還一報。”秀鳳說到這裏,突然想起這個笨蛋一掌打在了自己胸口,那大大的手掌捉住了自己的……自己的……她想到這裏,隻覺得再也想不下去了,自己的耳根,仿佛也紅了下去。
衛青鋒忽的心中一驚,仿佛聽見爹爹那老邁的雄厚聲音對著自己喝問道:“誌兒,我們衛家的後人,一世隻知道精忠報國,死而後已,你怎能……你怎能和我家國的大仇人在這裏說笑相對,你心中……你心中甚至對她起了……唉,你讓我實在是太失望了。”
衛青鋒想到這裏,隻覺得自己羞愧無比,沒有麵目去見倩兒,去見軍中的兄弟們,更沒有麵目去見將兵權放心交給自己的皇上。他吸一口氣,猛的支住身子站起來,咬牙決然道:“所以你便想出這麼個好主意來,想封了我全身的功力,也好不妨礙到你們的行事是麼?……好,既然我們一報還一報,那現在便互不相欠,下次再若相見,你我便是……你我便是死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說完這話,看也不再看秀鳳一眼,轉身大踏步而去,隻留下身邊這空寂的死林,好一會,才隱約聽到身後遠遠的仿佛傳來一陣大哭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