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鋒聽得一呆,便是偷偷躲在衛青鋒懷中痛哭的丁嬈嬈也暗自止住了清脆的啼音,他心道:“莫難臨死前千叮嚀,萬囑托,讓我定要搶下這旗主的位置,好給他長臉,一定不可丟了他的臉麵,自己怎麼可以又負所托。”隻是聯想起葉若碎臨走之前對丁繼先的諄諄告誡,讓他小心自己,衛青鋒轉念又道:“這洪老前輩身世如此可憐可歎,他放下麵子如此卑躬的懇求自己,自己又怎麼能斷然拒絕的了?”
他猶猶豫豫間,費幼梅卻是恍惚聽得清楚,她本來目光死死的盯著躲在衛青鋒懷中,哭得淒切無比的丁嬈嬈,直到此時才是慌神過來,盯著衛青鋒的俊臉仔細的看,她向來知道取得北鬥旗的旗主寶位是莫難臨死的心願,所以衛青鋒才會千裏迢迢的趕到這裏,她更知道衛青鋒乃是朝中的大將軍,本來不將這區區旗主位置放在眼底,正是因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才會來到這裏,現下事情如此演變,她才切身感受到衛青鋒心頭的為難與猶豫。
洪崁離眼神急急的盯著衛青鋒看,見到皺起眉頭,沉吟著不答話,他訕訕的道:“風賢侄,老朽知道這是……這是老朽的不情之請,原本……原本……”他話正說到這裏,衛青鋒忽然抬起頭來,呼出一口氣,擰聲道:“洪老前輩,我……我答應你。”
洪崁離恩謝的拜別之後,衛青鋒與費幼梅才送了丁嬈嬈回到她的小院中,丁嬈嬈自從洪崁離說出想要衛青鋒推讓旗主大位後,便不再失聲婉泣,而是……躲在他懷裏偷偷的聽他們說話,直到洪崁離得了衛青鋒的親口保證,感激涕零的離去之後,她才暗自從他懷中逃了出來,衛青鋒低頭看見,月色下隻見她本是個清婉的佳人,性子清淡而無欲無求,隻是這般痛哭之後,從她那兀自掛在雙頰上的殘餘淚痕,才恍惚覺得她恢複了些少女應有的喜怒哀樂,卻又更是動人。
三人默不作聲的回到小院,丁嬈嬈倚住木門,憑欄而望,呆呆的看著麵前的金童玉女,仿佛欲言又止了一番,衛青鋒笑道:“姑娘早些休息,我們也回去歇下了。”
費幼梅在一旁聽得俏臉緋紅,偷偷捏住自己的衣角,暗自緋迷的道:“什麼……什麼叫我們……我們也回去歇下了,誰要……誰要與你這大騙子一道歇下了!”
丁嬈嬈卻是沒注意到這麼多,她呆呆的看著衛青鋒唇齒邊的輕笑,恍惚著心頭跳了幾下,忍不住嬌聲低語道:“公子,你說,當年……當年我爹娘與……與洪……洪……,他們之間究竟誰對誰錯?”
衛青鋒的眉頭皺了一皺,他回思起過往十九年來大江兩岸的恩恩怨怨,一時實在是不知該如何作答,他訥訥的道:“這事情……究竟誰對誰錯,確實無解,洪老前輩對丁老前輩推心置腹,將自己的終生大事都交托到丁老前輩的手中,可惜……可惜丁老前輩卻與葉夫人之間互相生了情愫,他一直心頭內疚,想要彌補,可洪老前輩性子剛烈,沒給他這樣的機會……”
丁嬈嬈又靜靜的問道:“那讀……情之一事,是不是害人的禍首?”
費幼梅在一旁聽得蹙起細細的眉頭,暗自不讚同的道:“才……才不會呢,若不是……若不是天下有著情之一字,自己……自己又怎麼會認得了他,還留下了這麼多美好的遐思與餘味,丁姐姐看來是有些談虎色變。”
衛青鋒笑著搖頭道:“古人說,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但是兵器用在不同人的手裏,卻又產生截然相反的作用,這情字也是同理,有人留下了情真意切,回味無窮,還有人卻是恨意密布心胸,這同樣的事情,到了不同人的手中,才會生出不一樣的效果。”
費幼梅聽他引說老子《道德經》裏的語句,不由頻頻點著小腦袋,暗自羞笑道:“這大騙子果然是好口才呀,哼,這番樣子去騙騙小姑娘,倒也不知道會被他騙到多少的癡心女子回來。”她念想起那日在天安城的蔡家莊門前,陡然見到了四個截然不同,卻又異常嬌美的女子,神情緊張的跟在他身後,這樣的優秀女子,便是走遍天下也難以碰到幾個,卻沒想到讓她一次看到了四個之多,費幼梅隻覺得心頭又柔又酸,渾然飄飄忽忽的難定。
丁嬈嬈若有所思的點著螓首,嬌媚的臉龐漸漸寧止下來,她斜睨衛青鋒的側麵,見他說過了話,抬頭來正好看向自己,兩人目光一番對視,丁嬈嬈麵頰通紅的垂下頭去,再輕聲道:“公子,你……你說的真好,嬈嬈知道你說這話的意思,是要勸慰我放下心底對……對他的仇恨,可是我心底裏隻有恐懼和害怕,卻從來沒有對他生過半點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