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人群中分開,走出個雪白大胡子老漢,搖頭歎氣道:“幼梅兒,你果然總給二叔找些麻煩事。”費清麵色一呆,茫然道:“怎麼二弟也來了麼?”費幼梅卻是容色窒住,她方才心急之下,渾然忘記了自己的小心事,所以高聲喚出了費滄,但是費滄當真露麵出來,與爹爹會了麵,費幼梅才幽幽的想起自己的事情,頓時又急又怕。
費滄走上前來,對著洪崁離垂死的模樣看了好一會,才輕輕搖了搖頭,丁嬈嬈看的芳容一淒,眼淚又止不住的垂落下來,葉若碎忽然呆問道:“怎麼樣,沒……沒救了麼?”
丁繼先癡癡呆呆的坐在洪崁離的身邊,神色不定,他方才死裏逃生,看清楚時,才發現原來是素來的仇敵洪崁離所救,雖然他昨夜裏聽到了洪崁離與爹娘結怨的經曆,但是爹爹被洪崁離所殺,這是自己親眼目睹的事實,所以洪崁離傳自己鐵掌功,他可半點也不領情,現下洪崁離一頭黑發早已斑白,不複當年之勇,垂死之前,眼神迷離的睜開一條線,那絲線逐漸清晰,轉向了娘親的麵容上,又轉到自己的身上,嘴角嗡動,仿佛想要說話,丁繼先渾身輕輕顫抖著,適才豪氣雲集胸中,此刻竟是一丁半點也不剩下。
餘撫同失聲痛哭道:“師父,您老人家還有什麼話要說?”洪崁離吃力的豎立一根手指頭,漫漫的指向身前,餘撫同止住哭泣,湊上耳朵聽了幾下,又道:“若碎……大哥……你們……師父,這是什麼意思?”
葉若碎幽歎一聲,邁著碎步走過來,洪崁離迷離的眼神看過去,隻覺得恍惚著回到了十九年前,在大江邊上,自己碰到了一個尋死的女子,葉若碎柔聲道:“洪二哥,你可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你……你打死了晚成,其實……其實他一點也不怪你。”
洪崁離手指驀然失去力道,慢悠悠的垂落下去,餘撫同低頭瞧見,不覺放聲大哭,費滄冷冷的道:“哭些什麼,沒用的廢物……”他說完了話,抬起手來,手中握了一根銀針,走到洪崁離躺著的軀體旁,手舉起來,快如閃電的將銀針刺入了洪崁離的咽喉。
洪崁離本已行將咽氣,被費滄一針刺下去,整個身子又好像回魂一般彈了一下,眾人一道看見,不覺都咦了一聲,餘撫同當年曾前往長白山求取恢複師父功力的奪命丹,因此費滄他自然認得,也知道這是江湖最最著名的醫仙,餘撫同一見費滄出手,登時心頭恢複了幾絲希望。
費滄將銀針留在洪崁離的咽喉上,然後舉起自己的右掌,猛地一下錘擊在洪崁離的胸口上,眾人俱都大驚失色,也不知道這費滄到底是在害人還是在救人,如此錘擊幾下,洪崁離忽然大咳一聲,口中吐出幾口濃黑的淤血,眾人也暗自籲了一口氣,看到洪崁離逐漸恢複了呼吸,慢慢平順,眼見著倒是真的回魂過來。
大家對費滄獨特的醫術充滿了佩服,丁繼先直到此刻才清醒過來,方才他傻瞪著費滄一拳又一拳的打在洪崁離的胸口,洪崁離當真好像死人一樣,半點動靜也沒傳來,丁繼先隻覺得那一錘一錘的,仿佛都擊打在自己的胸口上,他適才用洪崁離親傳的鐵掌功應敵,還不感覺有什麼,直到此刻,他才想起正是這個血海仇人,每日半夜午時都會呆在小竹林裏,敦促自己習武,好像爹爹在世一樣,口中諄諄教誨自己做人行事的道理。
丁繼先胸口一酸,對著洪崁離躺著的地方,磕了幾個突突的響頭,然後走回到葉若碎的身邊,垂下頭去,再也不敢說話了。
洪崁離獲救,眾人才又將目光都放回到比武場上,固攝一掌擊倒兩人,便負手站在一邊,冷冷的看著場上人來人往,直到此刻他才感到有個少年謔的轉過頭來,目光仇恨的逼視住自己,固攝心頭跳了一跳,隱約覺得這少年飄灑,有些熟悉,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衛青鋒咬著牙齒,冷笑道:“好久不見了,咱們新仇舊恨,是不是也該清算一下了?”
固攝與衛青鋒曾經近距離見過一麵,當日夜裏衛青鋒與賽鳳在鳳凰城內被人團團圍住,為首的便是身著錦袍的固攝,隻不過那夜天色昏暗,身邊燃燒著星星點點的火把,衛青鋒更是一副突厥普通士兵的打扮,而固攝卻是圍聚在眾人當中,因此兩人對彼此的容貌都記得不清楚。
此時二人麵對麵的站在不足三十丈的比武場上,目光對視,才仔細打量對方的模樣,固攝看過去,隻見到個英眉挺拔的少年站在對麵,這少年一身藍色戎裝,便更顯得英姿颯爽,衣襟隨風揚起,看起來飄灑的緊,衛青鋒方一站定,四周圍住的群豪發出一陣漫天的喝彩聲,大家方才被固攝一掌所震懾,站得近些的更是被他掌風所傷,心頭都有些驚懼,甚至深深厭惡,現下衛青鋒如約登場,他們才感到一股泄恨般的希望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