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鋒剛想到此,那身後的沙啞聲音又道:“啟奏皇上……微臣……微臣……等人拿了瞿府的一家老小,又在瞿大人的府上掀了個底朝天,卻是……卻是……”衛青鋒這才微微聽清楚,這麵朝仁宗躬身說話之人,正是宮中內侍衛的統領勞廣,先前爹娘慘死的懸案,也正是交托到他的手中辦理,聽到他在回話,衛青鋒頓時止住了離去的腳步,將身子隱在院牆朱頂紅花叢邊,稍稍斜靠在院牆上。
那勞廣這一句話說的吞吞吐吐,猶猶豫豫,仁宗聽了不禁大怒,揚起聲音喝道:“卻是什麼?”
勞廣打了個激靈,身子又矮了一截,囫圇道:“微臣率了兩百內侍衛在瞿大人的府上翻來翻去,前後兩個時辰,卻是……卻是什麼財物寶貝也沒找著,而是……而是空手而歸。”
衛青鋒聽到這裏,微微皺起眉頭,暗想:“皇上派勞廣到瞿大人家中翻找什麼?難道……難道瞿大人偷拿了皇上的什麼寶貝不成?”轉念又道:“不對,爹爹當年說過,這瞿大人是個清官,掌管的便是天下間的稅賦,田地,戶籍和俸餉。他若是想要謀個什麼寶貝,又怎麼會打起皇上的主意,那豈不是自找苦吃?”
仁宗怒哼一聲,咬牙道:“怎麼會什麼都沒有,難道……瞿芣苢這老兒當了一輩子的錢糧官,竟然家中是一貧如洗不成?”
勞廣躊躇道:“倒也……倒也不是一貧如洗,隻不過……他家中著實平淡的緊,漫說是珍珠瑪瑙,就連金銀玉器,也是少之又少,可……可一點也不像洛都內其他皇親國戚,文武大臣家中的奢華。”
衛青鋒聽到這裏,心頭猛地一亮,暗道:“哎呀,皇上……皇上這是以為瞿大人貪贓枉法,貪墨錢財了,所以……著勞廣去抄了瞿大人的家。”他思忖於此,便想著怎麼現身出來,無論如何也要向皇上進言,萬萬不可錯殺了好人,錯辦了好官,寒了天下文武百官的心。
這時仁宗沉默了一會,哎的歎了一口氣,幽幽的自語道:“竟然是這樣?”衛青鋒聽得心頭一喜,暗自想到皇上這是明白他自己判錯了人,隻怕立時就會收回成命了,放了瞿門一家老少。卻聽見仁宗又道:“那麼……你快快命人去搬些金銀財寶,翡翠玉石,連夜運到瞿府的後花園中,掩埋在厚土之下,此事乃是機密,萬萬不可叫外人知曉了,聽到麼?”
勞廣一時還沒會過意來,猶豫道:“此事……如此又是為何?”衛青鋒卻是嘴角**一番,暗罵:“蠢才……皇上……皇上這是要嫁禍瞿大人了!”果然聽見仁宗冷笑道:“那該死的瞿老兒,朕當政以來,百官無不對朕依順,隻有他……哼哼諸事百般的挑剔,一年前,朕兵北郡,他便先跳出來大唱反調,幾個月前朕兵吐蕃,又是他大放厥詞,說什麼朕這是要敗了祖先的五朝基業,嘿嘿,如此一個冥頑不靈的固執老兒,朕那麼多次暗示於他,他偏偏還要裝作都知曉到,不聽從朕的旨意,便會落得個什麼樣的下場……”
衛青鋒和勞廣聽得一道打了個寒戰,衛青鋒更是心念沉到了穀底,後來仁宗和勞廣的說話,他已經漸漸聽不真切了,腳下步子微微後撤,循著院牆下的暗影,半退著出了養心殿。
他這番回轉,便是想著忠孝不能兩全,無奈隻得再去找皇上說清楚,實在不行便隻能拒婚不娶,可事到臨頭,他的話還沒有機會說出口,便偷偷聽到仁宗與勞廣的對話,沒料到這一年多來,皇上變得竟然如此厲害,聯想起今日下午仁宗在禦花園中信誓旦旦,要揮師北進,踏平北方的蠻子四國,想來此刻在皇上的心目中,再也沒有什麼能比征戰天下,四海臣服更加重要的事情了,無論是那假的太監李尚英,還是忠臣之後,全都不行。
那瞿芣苢為官清廉,正直不阿,本應該是天下官吏的表率,卻因為不聽皇上的話,違抗了他的大業落得個滿門抄斬,再想想自己,先前若是一腔熱血,將自己的打算都給皇上說了聽去,豈不……豈不正是和那瞿大人一樣,做了個不聽皇上聖旨,阻礙其大業的罪人。衛青鋒一想到此,背後不禁冷汗涔涔,空中涼意大盛,微風吹在背身上,心頭冒起一股冷颼颼的寒氣。
他腳下再也不敢多做耽誤,而是飛快的出了皇宮大門,宮門外幾條出路可選,他的眼神微一迷茫,的府邸應該是要走這一道,隻是腳下步子還沒邁出,心頭又在歎息,暗道:“罷了,這瞿大人本是皇上執意要殺之人,甚至不惜栽贓嫁禍,衛青鋒啊,你又有什麼本事,能夠救得了瞿家幾十老小,為他們喊得了冤,做的了主?”
他腳步沉沉的出了宮門,今日來時本是坐轎而來,此刻再也管不了自己官服在身,驚世駭俗了,而是胡亂牽了一匹駿馬,跳上馬鞍飛快的打馬奔遠。一路急行來到大將軍府邸前,駿馬朝身邊隨手一丟,便上去高聲喚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