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怡婷急急的拉住他袖角,幽幽的道:“你……你不上去換件幹爽的新衣,喝口熱湯暖暖身子再走麼?”
衛青鋒淡淡笑道:“不用了,在下還有事在身,請恕……”話還沒說完,商怡婷又道:“你看,現在雨下得正急,你何必……何必又要趁雨趕路,若是淋壞了身子,那……那婕兒可不是要心疼的壞了?”
衛青鋒昂頭道:“我自幼跟爹爹行走天下,刮風下雨見得多了,倒是不放在心上,商姑娘不必多慮。”
商怡婷抬頭一看,見他說話時英氣頓顯,心頭止不住的開始泛起漣漪,又道:“你這身衣衫被我拿著避雨,現在已經濕透了,衛……衛公子,你身子骨再強,也悍不過老天爺,你這麼避諱著不願意到船上去,可是……可是覺得人家那裏乃是天下間最肮髒阿啫之地,失了你的臉子不成?”
衛青鋒不由低頭看下去,見到她此刻說這幾句,語氣幽怨,秀眸反射花船上的燈光,眸子一閃一閃的充盈淚光,仿佛泫然若滴,倒是楚楚可憐的緊了,他心頭一呆,今日這場乃是冬臨的凍雨,這雨水淋在身上實則寒徹入骨,他又將自己的儒衫借給商怡婷用,身上隻穿了緊身的中衣,此刻若說他渾身不寒氣直冒,那便是騙人的,可是……他又萬分不敢與這婷姑姑多呆片刻,暗自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漏了心頭的計劃出來,讓這百變的妖精瞧出了端倪。
他心頭正沉吟間,商怡婷忽然猛地一拉他的大手,咬牙嗔怨道:“我偏要叫你家那裏……到底是怎麼樣一個肮髒汙穢之地,讓你這自命清高的家夥,也開開眼……哼!”她一邊仿佛自言自語的說話,一邊卻是半點也不鬆開衛青鋒的大手,將他拉扯著走到了花船的船舷邊。
衛青鋒搖頭道:“罷了,上去便上去,商姑娘你還是放開我的好。”商怡婷毫不回頭的道:“豈知你不是就想這麼腳下抹油溜走了,我今日就要讓你看看我那閨房,究竟是怎麼不堪了。”
走過船舷的翻板,人流便驟然多了起來,其間站了好些個輕媚的放蕩女子以及頭戴瓜帽的龜奴,今日下起了凍雨,空氣中帶著濕濕的潮氣,眼見著歡客來的尚且不多,此刻他們見到兩個人手拖著手一道走上花船,忙不迭的迎了上來,點頭哈腰的笑道:“喲……來啦,兩位大官人,快請裏麵請。”
商怡婷還將衛青鋒的儒衫整個披在肩上,因此乍眼一走到近前,那些人看清楚些,才一齊目瞪口呆的張大了嘴,商怡婷看也不看他們,嬌斥道:“走開!”
那些女子和龜奴再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得眉頭狂跳,初見這身影恍惚覺得有些熟悉,不過這人秀淩亂,遮蓋住了麵孔,而且她又刻意的低下腦袋,他們自然還未完全分辨出來,再聽到這個熟悉之極的聲音,龜奴中有人啞口喚道:“姑……”話還沒出口,便見到商怡婷飛快的抬起頭來,沉著小臉嗔了他一下,滿麵俱都是厲色,那龜奴舌頭打了個卷兒,後麵半句話囫圇的吞咽了回去,隻在喉頭咕嚕咕嚕的響了幾聲。
龜奴中有個眼尖的,早已看出了婷姑姑的身份,隻不過此刻的婷姑姑實在是半點也不熟悉,若不是那一身傲絕天下的酥胸肥臀兒,直欲讓他覺得自己看到了婷姑姑的孿生姐妹。他靜默著沒敢說話,而是……拿著眼神煞有意味的打量著婷姑姑身後死命拉住的那個公子。
燈火漸明,這就去找李十二娘或顏姑娘出來應景。”
商怡婷蹙眉道:“不必了,這位衛公子你們都不需招待,也不用知會任何人,看好你們的大門便是了。”說完再不理會他們,而是徑直拉著衛青鋒的袖角,穿進了堂內。
兩人身上都是**的怪異,自然不敢丟人現眼,而是沿著富麗堂皇的船邊走去,不過一會,邁步上了幾個台階,便來到了幽靜的後舫。衛青鋒轉頭見身邊無人,才苦笑道:“商姑娘,你拉著我作甚,難道我不會好好的走路麼?”
商怡婷回過頭來,俏臉因為寒凍帶些白色,卻是大異從前的妖媚之氣,顫巍巍的嬌聲道:“人家敢放開你麼……你這麼不待見人家,指不定心裏正在痛罵這個不知羞恥的女子哩。”
衛青鋒哭笑不得的道:“這又從何說起。”商怡婷咬住玉唇道:“總之我不管,你到了我的房中,換了一聲新衣,暖了身子,便快快的走罷,反正你……反正你這般討厭人家,人家也不敢強留你的。”話剛說完,方才還蒼白一片的小臉上,卻又湧起幾朵羞紅。
衛青鋒心知在這牙尖嘴利的婷姑姑麵前,自己強顏相辯分明討不到任何的好,隻得點頭道:“如此便勞煩姑娘了。”商怡婷登時滿意的道:“哼,這還差不多。”她微微放開手中的袖角,引著衛青鋒走到花舫的最深處,這裏仿佛與世隔絕了一般,任由外邊如何的花天酒地,到了這裏……竟然寂靜的聽不到半分嘈雜,花船幽幽,蕩在靜謐的洛水河濱,外麵風雨正疾,雨點打在船身上,叮叮當當,打在洛水中,卻隻泛起了絲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