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宴強自支起身子,拂袖怒道:“你今夜來找我,便是要說這些無聊話?那恕本官就不便奉陪了。”
衛青鋒哈哈一笑,搖頭道:“其實我早就想來找柯大人議個清楚,但是苦無一個好時機罷了。”他說到這裏,微微一笑著喝口女兒紅,再咂舌道:“前幾日……柯大人在城外不起眼的客棧,會了一個來自北方四國的商人,此事被我手下無意正好撞見,我一時心底裏好奇,便……便使人一道跟了上去。”
柯宴瞳孔驟然收縮起來,他隻聽到“北方四國的商人”幾個字,心頭便叫:“壞了,莫非是那事情敗露了?”轉眼慌亂的四處瞟過去,下人們早已被他吩咐著出了前庭,眼下這前庭內空寂的緊,他不著痕跡的將酒杯放置在石桌邊,耳聽著衛青鋒繼續道:“後來……我們追上那個商人,他初始鎮定自若,自稱名叫祿德泗,乃是北郡的望月城人氏,哈哈,那祿德泗生得好一幅蠻子的麵孔,偏偏說話裏漏洞百出,柯大人,你說這人可疑不可疑?”
柯宴唔的一聲,回過魂來道:“你……將那人怎麼樣了?”
衛青鋒嘿的一笑,淡笑道:呼“柯大人何必著急,好戲還在後頭,那祿德泗雖是個蠻子不假,但是生性狡猾多疑,口風又甚緊,我的手下從他口中根本得不到任何的訊息,無奈之下隻能搜身,那祿德泗一身打扮普普通通,身上麵,懷裏衣兜中沒有任何出格的事物,倒是好生可惜。”
柯宴聽得明顯鬆了口氣,又將右手從桌麵上抬起扶著美髯,沉吟不語,衛青鋒將他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接著又眯眼笑道:“不過麼……後來我手下無意從祿德泗的間找到個少見的女式金環,那祿德泗開始百般狡辯,可一見那金環落入我手中,竟是吭也不吭一聲的咬舌自了盡,這事情可又變得更加有趣了些。”
柯宴悚然一驚,險些跳起身來,顫著嗓音脫口道:“你……你……你竟然將那東西拿到了?”
柯若紅靜悄悄的躲在花叢之下,直到此時此刻,才算是聽出些不對勁來,堂上的衛青鋒雖然一直笑嘻嘻的說話,但是……他每說多一句,爹爹的臉色便難看幾分,直到他說出金環的事情,一向沉穩有餘的爹爹竟然忍不住轟的站起身,差點將麵前的石桌都給掀了出去。
柯若紅小心思裏不懂得朝廷廟堂之爭,也不明白什麼裏通外番,乃是怎麼樣的天大罪名,可依然能品味出師哥他口中所說的話,正是爹爹心頭的忌諱,爹爹顯然是被師哥拿住了什麼把柄在手。
衛青鋒飲一口酒,歎息著笑道:“拿是拿到了,可那小小的環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一個死物拿在手中根本起不了半分的作用,我每日裏拿著這環在手,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刻,卻是……卻是碰到一件怪事。”
柯宴呼吸稍稍平順,待得聽到後半句,卻又是提心吊膽的怒喝道:“你若要開口說話,便一氣說完就是,何必這麼拐彎抹角的半藏半露?”
衛青鋒哈的一笑,心想:“果然漸漸沉不住氣了。”便笑吟吟的道:“今日清晨,我身邊有位小姑娘看這金環不順眼,出手便要毀去它,她手勁用的大了些,沒料到竟然將這環折為了兩截,原來……秘密全藏在環的空心中,裏麵飄出來一塊布卷,上麵用蠻子語寫道:‘朝中亂象已成,速速兵南進!’幾個大字,柯大人,你又作何解釋?”
柯宴聽到這裏,臉色已是死灰一般的沉寂,他心頭一狠,右手手腕不經意的一抖,將端放在手邊的一個酒杯便被震落地麵上,出叮的一聲脆響,若是在鬧市中,這一聲響也不過如同蚊蟲的哼哼聲眨眼即過,但此刻卻是靜夜,柯府中萬籟俱寂,這一聲杯落地麵聽得是如此突兀。
這一響方過,前庭外的各個角落裏一齊湧出幾十個漢子,俱都是家丁家將模樣打扮,手持著亮晃晃的鋼刀躥了出來,衛青鋒卻是早有所峙,身子好像一個飄忽忽的影子一般,身隨影動,徑直飄到了柯宴的麵前,右手間一陣閃亮揮起,那些家將們還未湊到近前,再看清楚時,便一個個呆若木雞,頓時停下了身子。
他們隻見到衛青鋒一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中卻是好整以暇的持著一根明晃晃的玉白笛子,笛尖此刻正無巧不巧的頂住了柯宴的咽喉,微微力透而出,將柯宴擠得滿麵通紅,呼吸困難。
眼前景象變幻極快,快得柯若紅險些驚叫出聲來,她想不到爹爹請師哥喝酒,卻是早已埋伏下了刀斧手,而她更是知道,自己心儀的師哥乃是天下少年英俠的魁,一身功夫早已臻於化境,眼下他顯然也早有準備,一瞬間便將爹爹拿在了手裏,府中的家將們投鼠忌器,隻是半圓的圍住了他們倆,卻不敢再踏前一步。
柯若紅霎時如被雷火擊中,死死的捏緊自己的小拳頭,將輕唇咬破,此刻她年幼的心裏好一番痛楚的猶豫不定,她自然不忍心見到爹爹被人所害,但是……卻也更不情願師哥他折損在爹爹的手裏,這眼下劍拔弩張的二人,其中一個是自己最最尊敬的爹爹,另一個……卻是自己芳心早許的師哥愛郎,這二人在她心頭一般重要,也一般貼心,無論哪一個受到傷害,都能讓她瞬時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