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到達福祿村時,才剛早晨五點。
昨晚一場小雨,幸好夜半就停了。
此時晨光熹微,水汽迷蒙,夾路的櫻桃樹上,粉白的花蕾累累滿枝,花期不遠。
車窗開著,空氣裏都是果木的清香。
剛睡醒的路旺順伸個懶腰,頂著一腦袋亂毛就往窗外瞧,邊瞧邊感慨,“平安啊,我現在是真體會到了,看遍天下繁花,最美還是自己老家。”
路平安掌著方向盤沒心跟他對詩,緩緩踩下刹車,落下身側的車窗,往外看了看。
前麵路邊橫著一輛黑色汽車。霧氣嫋嫋,看不太清,卻也能目測留出的距離很窄,他們這輛長寬6*2.5米的大車是不能過去的。
路平安按了兩聲喇叭提醒避讓,等了一會兒,前車卻沒有任何反應。
路旺順探著腦袋往前看,“啥情況啊?”
“我去看看。”
路平安跳下駕駛室就向那輛車走去。
車停的這麼不規範,多半是臨時停車。司機不是去路邊放個水,就是在接打什麼重要的電話,總之,車裏車外總應該是有人的。
這想法很對,車裏確實有人,不是一個,是一雙。
當路平安發現車子正在做波浪形運動時,已經離車很近了。
清晨安靜,鳥鳴都不聞一聲,哼哼嗯嗯的嬌吟以及粗重的呼吸聲一起從車窗縫隙傳出來,像是戴著耳機看毛片,清晰直白。
路平安笑笑,轉身往回走,擾人好事不是好孩子。
路平安穿短夾克、工裝褲,裝束簡單利落,個高腿長,向來走路生風,又急於離開,所以一個沒提防,就跟一個慌慌張張從櫻桃園裏跑出來的男人撞個滿懷,把男人懷裏抱著的一大束櫻桃花都給撞飛了。
“瞎啊!”
男人身上有酒氣,白襯衫深色西褲,腿長腰窄,個子不矮。
他袖口挽到小臂,襯衫衣襟半片塞進腰裏,半片垂在腰外,額前碎發被晨露打濕,略顯淩亂,整個人落拓不羈,卻很好看,像是從宮崎駿漫畫裏走出來的美男主。
可惜,脾氣太臭。
路平安站住沒動,美男主顧不上跟人計較,彎下腰著急忙慌地撿拾掉在地上的花。
“別跑!別跑!偷花那孫賊你給我站住!”
櫻桃園門口,路旺順他爹路發財舉著一根木棍追出來。
美男主一看那油鹽不進的倔老頭追出來,也顧不得把花全部撿起,連泥帶土,抱起撿起來的幾枝,拔腿就跑。
路平安勾勾唇角,一伸腳,啪嘰-
漫畫美男主一張俊臉直接著地,幹脆痛快一個狗吃屎。
他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操!關你屁事?”
路平安撇撇嘴,在他們村,糟踐花朵之人,人人得而誅之,何況隻是伸伸腳。
眼看倔老頭就要追上來,美男主花也不要了,爬起來又跑。
路平安抱臂擋在他麵前,左右,右左,就是不給他逃跑的空隙。
“tm神經病!”
美男主伸手扣住路平安的肩膀,用力一搡……
嗯……
再一搡……
嗯……
一絲兒沒動!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擋在麵前的這個黑小子,黑小子一雙隱在碎發裏的眼睛也在看他……
就在兩人四目交接的當兒,路旺順和發財爺爺一起追了上來。
發財爺爺看著地上的花,心疼得胡子都在抖,“旺順,報警,讓公安抓他。”
美男主狠瞪了路平安一眼,扭頭掏出幾張錢丟給發財爺爺,“沒看見我在你門口留的錢啊?”
發財爺更生氣了,“誰要你的臭錢?我就要我的花,走,咱們公安局說去……”
旺順攔住了,“哥們別生氣,我爹老糊塗了。”
說著,撿起那幾張百元鈔又塞給男人,“不就幾枝花嗎,錢我們不收,花送你了。”
老爺子掄起棍子又要打路旺順,“路旺順你個敗家玩意,合著外人糟踐我的果樹啊?”
路旺順抱住腦袋跳著躲,“爹,爹,賣花賣果,賣啥不是賣啊?啊,啊,疼疼,媽,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