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小風波(二)(1 / 2)

“好了,別說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下不為例就行了。”鄧建國似乎很寬懷大度,善解人意,他拍了拍陳小鬆的肩膀,安詳地道:“我如果預料得不錯的話,越南鬼子就潛伏在我們陣地前沿伺機而動,大陣仗已是指日可待,你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吧,等養足了精神,就讓小鬼子好好嚐嚐你這個神槍手的厲害吧。”

“是,副連長。”陳小鬆強顏歡笑地回答了一聲,趕緊走開了。

鄧建國苦澀一笑,沉默不語了。

其實,鄧建國在驚絕陳小鬆性情在戰火中驟變的同時,也何嚐不在為自己而深感遺憾。

曾幾何時,他是個風度翩翩,溫文敦厚,雍容高雅的俊麵儒生,可是經過五年前那一場血脈賁張,血肉橫飛,血火縱橫的絕命地獄戰磨礪過後,他親眼目睹了許多朝夕相處,休戚與共的生死兄弟慘死在自己麵前,也親自讓很多窮凶極惡,暴戾恣睢的敵人在自己手裏魂斷授首。他見慣了血腥、殺戮和死亡,性情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以前他連別人殺雞都嚇得不敢看,現在殺人對他來說比呼吸還要簡單。戰爭真他媽是一種泯滅人性,掩沒良知的毒藥,不是嗎?沉默,昏暗中他聽到了陳小鬆發出了一聲長歎,雖然隱忍,但刺透人心。間或傳出幾聲渾沌不清的抽泣聲,而且很悲戚,很淒切。

他是過來人,當然心知肚明,陳小鬆這小子一定在想念遠方的媽媽,眼下大戰在即,作為士兵可說是生死未卜,母親也許就是中國士兵最值得眷戀和掛牽的親人。

鄧建國現在身為人父了,母親在他心裏的地位反而逐漸衰落了下來,小女兒那張漂亮而可愛的臉蛋兒,那一雙水靈而機敏的眼睛時常在他臉海裏浮現出來,他仿佛覺得小姑娘在身邊用嬌嫩的小手撫弄著他下巴上的一撮黑須。眼淚漸漸地擠出了他的眼眶,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沒到傷心處罷了。

抑鬱地歎息一聲,鄧建國抹了一把眼淚,脫去鋼盔,露出一頭披肩長發,差不多半年沒有理過發了,再加上陣地上嚴重缺水,他沒有條件去梳洗頭發,所以就亂糟糟,髒兮兮的。

摸了摸亂得跟雞窩似的長發,他扭頭瞅了一眼陳小鬆,見這小子兩個月前才剃了光頭,現在已經長出一寸多深了。

他現在很怕照鏡子,因為他不想看到自己現在這副蓬頭垢麵,胡子拉碴,邋裏邋踏的狼狽相。惱恨地歎息一聲,他平躺在床鋪上,閑著眼睛,努力克製住心緒,試探著進入夢鄉。大戰在即,他更需要休憩一下。

一陣山風刮進洞中,觸體有如風刀霜劍,鄧建國處在半醒半睡之中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兩個冷戰,眼皮子重極了,全身筋骨跟散了架一樣酥軟無力,顯得衰憊極了,困倦極了,可就是睡不踏實。

翕合著眼睛,他平躺在用彈藥箱,木板和軍毯支架起的床鋪上,身側傳來了陳小鬆那急促而有節奏的鼾聲,這小子,挨了一頓狠批後反而很快就睡著了,而且睡得那麼香,那麼熟,那麼安穩。

鄧建國期望著越南白眼狼不要在這個時候上來找事,好讓身心極度疲竭的戰士們好好休息一下,等養精蓄銳之後再來找打挨也不遲。他當然明白這一種奢望,可他還是想好好睡上一覺,驅散身體上的疲倦和勞累。

一陣山風灌進洞裏,悠悠地拂過他的俊美麵龐,和風送來一大股泥土腥氣和野草芳香,沁人心脾,他在迷迷茫茫之中變成了一隻鴻雁飛回到了遙遠的父母身旁,母親是那麼年輕,笑容得是那麼燦爛,小女兒是如此前所未有的美麗,比白雪公主還要漂亮,還要可愛。祖孫倆斜依在庭院門口,正望著他在笑,小女兒還在向他不停著揮動著小手,母親在用一種溫柔而祥和的聲音呼喊著他的名字,他趕忙加快腳步迎上去擁抱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兩個女人。

倏忽間…

“轟”一聲炮響宛若驚雷平地而起,祖孫倆一下子就從眼前消失了,一切美好的東西都不見了,隻留下了無盡的黑暗和恐怖陰霾。

“轟”又一發炮彈爆炸震得貓耳洞顫顫發抖,周遭的器皿在歡快躁動著,徹底砸碎了鄧建國所有美好的夢幻,戰爭惡魔的爪子一把就將他從天堂王國扯回到人間地獄裏來。

“炮擊,怎麼又是炮擊。”洞外的警戒哨發出了驚惶而慌恐的喊叫聲,情況似乎很不妙。一骨碌從床鋪上爬起來,鄧建國看了一眼夜光表,現在是七月十二日淩晨四點五十分。

“大家先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命令。”鄧建國見弟兄們從睡夢中驚醒,慌忙腳手地拿起武器就要往洞外衝,便厲聲喝止,然後把鋼盔往頭上一扣,提起81-1突擊步槍,抓過子彈袋往腰間一拴,轉身就如旋風一般疾衝出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