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嵐,你都瘦了,是不是山上沒吃好?”
木書貞嘴角垂著,雙眼裏滿是心疼和傷感。
女道士喝了口水,說:“山上挺好的,我現在每天早上起來做早課練太極,不是瘦了,是健壯了,以前那是虛胖。”
木書貞的雙手在桌子底下不安地搓揉著。
冷清秋他們從來沒見過木書貞這樣忐忑過。
木書貞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女兒呀,咱能不能回家,你爸和我都很想你。還記得小時候隔壁常常和你玩的小勇嗎?後來我們各自搬家了,挺久沒聯係,最近她媽媽總是打電話來問起你,我沒敢說你上山了。”
木書貞哽咽了一下,她到底說不出“出家”這兩個字來,“小勇學曆高,工作也好,不如你就回來,和他處處,看喜不喜歡?能成家也是好的……”
“我為什麼要結婚?”女道士臉上的笑意不見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果然還是幾百年不變的陳詞濫調。
女道士搖了搖頭,說:“結婚沒什麼好的,不如我在山上,活得清靜。”
木書貞的眼淚掉了下來,她連忙用手指擦掉,一向冷靜平穩的聲音裏終於帶上了怒意。
“你就別跟我提山上了,我不愛聽!我培養你這麼個女兒,二十幾年了,容易嗎?結果你就這樣上山去了,你要斷情絕欲,有沒有考慮過爸媽的感受?”
“對不起。”這是女道士唯一能給出的回答,“我不想還俗,也不想結婚。結婚有什麼好的?感情隻會妨礙我的生活和學習,它妨礙我成為更好的自己。”
“你怎麼能這麼想呢?”木書貞痛心疾首。
女道士握著玻璃杯的手泛白,她冷漠地回答:“六年前,我也是這麼說的,你那時候很高興,誇我懂事乖巧,為什麼現在就變了。”
“這哪能一樣?你已經二十六歲了!很快就要三十了,我的同學,多少人都已經當奶奶了。”
“曾經你千方百計不讓我接觸任何愛情,從小到大,我耳聞目染你的信條和準則——感情隻會毀壞生活!這些東西已經滲透在我的骨子裏了,你不要忘了你曾經對這樣的我有多滿意,我是你的傑作。可事到如今,你又突然要逼著我去接受一個完全陌生的異性闖入我的生活,我無法接受。媽,你好像在捉弄我,你用我的整個青春在捉弄我。”
女道士有些激動,她閉上了眼睛,喝了一大口水,木書貞要開口說話,被她抬起手製止了。
過了一會兒,女道士才平靜下來。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讓你當奶奶了,成家生子,然後被凡俗的生活纏身,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媽,我已經出家了,如果你一定要和我談還俗和結婚,我隻能說抱歉我必須回去了。我剛上山不久,也不能總下山,這次是你們說生了重病我才能告假回來的。這裏紅塵滾滾,熏得我難受。下次你們上山看我吧,那裏很清靜,就是有些涼,你記得多帶點衣服。”
說完,女道士站了起來,轉身走出門了,臨走前她沒忘記打包帶走了玉米和熏肉卷,很樸素節儉。
門“叮當”響起,女道士走出了這家店。
木書貞摘下了眼鏡摔在桌上,她把臉埋進手心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沉悶而壓抑,好像憋了一輩子終於哭了出來一樣。
一隻很胖的橘貓走了過去,跳在她的桌子上,對她“喵喵”叫了兩聲,又抬起爪子撥了撥她的頭發,好像在安慰她。
冷清秋他們看著木書貞,麵麵相覷,從木書貞進了這家店開始,他們有過一千種猜測,可是現實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
沒想到木書貞的女兒年紀輕輕出家了,這讓她的母親悲痛欲絕,可是這個令她痛苦的結果背後,卻是她自己親手種下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