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宇和鬼老相對而視,許久無語。
“沒想到還有相見的一天。”風宇感歎。
“飛升時我會受到排斥,就此真正灰飛煙滅。”鬼老說。
“我本不應有什麼感觸覺。”風宇沉默片刻後說,“但卻有些心酸。”
“你太年輕。”鬼老說。
“這種事與年紀無關吧。”風宇笑了笑。
那些年,那些事,那些生死相依,那些談笑風生。那些時光裏的互相信賴,那些歲月中的攜手對敵。
本與年紀沒有什麼關係。
鬼老不語,慢慢地坐了下來,望向荒蕪神墟某種遙遠的地方。那裏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風景——至少風宇看不到有什麼。
風宇也坐了下來,坐在他的身邊,與他一同望向遠方。
“現在不說便來不及了。”鬼老說,“所以你隻是聽就好——我就是鬼虛子。”
風宇靜靜地聽。
聽這天下第一魔頭說話。
“那年我突然心生感應,覺得將有大事發生,於是急急趕到了玉烏城,但我到時城卻已既,虛江神主已亡,滿城化成水國,無一人生還。不過天地氣機變化,終讓我找到了祁柯。那時,他懷裏抱著你,你這個不足月的小家夥與別的嬰兒不同,別人會哭,你竟然在笑。
“我一眼看出你是天人下凡,因此震驚不已。我本想與祁柯一同分享天人氣運,但祁柯那小子一本正經,一句句天道倫理什麼的聽得我惱火,於是就動手了。我們兩人被奉為正邪兩道第一人,天下雙雄,但這麼多年我自持前輩身份,不屑與他爭,所以到底誰高誰下,心裏倒也沒個數。
“直到那天交手,我才知道祁柯在武道上比我走得更遠。我隻以為那日必死無疑,但沒想到你的氣數幹擾天機,也影響了祁柯的氣運,卻使得他每道神來之筆,都於冥冥之中化成破綻。我自然大喜,以為是天在助我,於是出手更加無情,終讓這正道第一人隕在我手上。
“我搶到你,滿心歡喜,就此隱居起來打算奪取你的天道氣運,但無從入手。不知不覺便是年餘,除了把屎把尿像個老媽子般伺候你外,我一無所得。到最後我動了真火,也不顧許多,便想用魔門大法將你整個吞噬,如此,也就掠奪了屬於你的氣數。但沒想到,那時仍年幼的你卻反將我吞了,關在這荒蕪神墟之中,一關就是這麼多年。”
“辛苦你了。”風宇忍不住說。
鬼老一笑:“咎由自取,我自找的。”
“我到底是什麼天人?”風宇問。
“非神即仙。”鬼老答。
等了許久不見下文的風宇有些失望:“除此之外就什麼也看不出?”
“你以為我是什麼人?”鬼老冷笑,“對於天道的了解,我甚至不如祁柯。而祁柯,也不過隻是凡人罷了。我們都不是神仙,哪裏能看這麼細致,一張口便能說出你是誰?怕就是神仙也做不到吧。”
“失望啊。”風宇感歎。
鬼老不理他,繼續說:“那年你溫養荒蕪神墟終於成功,於是荒蕪神墟才放我自由。你生日那天,得到的腕甲正是我生前所穿的古魔甲,正因有它,荒蕪神墟的力量才能與你溝通。你遇到的黑暗世界,便是古魔護腕中的天地,荒蕪神墟以一道神魂指點你煉物之法,你才能有日後的奇遇。”
風宇緩緩點頭,問:“可荒蕪神墟到底是什麼?”
“我也無法說清。”鬼老搖頭,“但知道它必是驚天動地的事物。這裏有無數神魂,但並不能為你所用,卻要你的力量與資源來溫養。”
“浪費了我十幾年的光陰啊。”風宇感歎。
“你這算什麼。”鬼老冷笑,“依我所感知到的而論,這荒蕪神墟已經經曆過無數代人不斷溫養,最終才能在你手中大成。你是不知多少歲月積累下的得益者,不慶幸自己命好,還敢在這裏長籲短歎?”
風宇嘿嘿地笑。
“人心總是不知足嘛。”他嘀咕著。
“荒蕪神墟是一方天地,恐怕比整個凡間還要大。”鬼老說,“但受這裏神魂力量的限製,你能感知到的也就這麼多。日後你若有所成,也許荒蕪神墟就會完全放開,到了那時,真不知它會反哺怎樣的力量給你。隻怕稱霸神界都並不過分吧。”
“您這話太大了。”風宇搖頭。
“終有一天你會知道不大。”鬼老說。
他望著遠方,不知看到了什麼,搖頭一笑:“你們這些大人物啊,真把我當成一枚棋子了。我雖不甘心,但又有何法?天地造物,人為萬物之靈,但與神仙相比又算得了什麼?不過也好,終於是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