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宇的神色極是精彩。
世間事,常出人意料,你便是神仙,也難逃某時某處大吃一驚的命運。
此時,風宇便在心中發笑,隻覺人生精彩不過如此。
一個師父,曾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
一個徒弟,於此地跟自己假裝高人。
他不由搖頭一笑:“可真是巧啊。說起來,我和令師還頗有淵源。”
這話一出口,蘭柯微微一怔。
唐召等人麵色卻不由又是一變。
最是相好舊交情,若“風雷”仙師與蘭柯的師父有什麼交情,恐怕這件事便會立時反轉,說不定眼下保護自己的人,轉眼就能了跟著一起害自己的人。
唐如柳和朗川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唐召卻長歎一聲,放下了心事。
無論如何,風雷仙友最初都是仗義出手在幫自己的。此時,對方報出師承,就算風仙友怕了、退讓了,也並不算不仗義。
人誰不懼強權?便算風仙友不懼,但風仙友總歸不會是隻身一人,他背後當也有師門,也有師長,總不能因為一個陌生人,便為師門招禍,便為師長惹災吧?
如此倒也好,不然風仙友真因為我的事受到連累,我心反而不安。
唐召淡淡一笑,向後退了一步。
蘭柯上下打量風宇。
老實說,風宇這一答,卻實是令他意外。他曾想過,眼前這風姓仙人,說不定會也報出師門,和靈光仙門套套近乎,於是,雙方都可借坡下驢,互不傷麵子。
他並非怕了風宇,隻是覺得此人既然也是雲水境,而且和唐家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想來是仗著一身仙力,出個風頭,充個好漢而已。自己若全力一戰,當能勝他,但卻並沒有意義,不若能收之為部下,也算壯大了天水仙門的實力。
但他萬料不到,對方竟然說與自己師父有淵源。
是吹牛?
他微微皺眉。
風宇一笑:“前不久,我剛剛見過吳大長老。當時他與司空大長老一起,與我聊了很久。”
“你認識家師和司空大長老?”蘭柯愕然問道。
“當然認識,不但認識,而且關係極不一般。”風宇哈哈一笑,“算起來,關係之近幾近於父母之情了。”
蘭柯更感愕然,打量風宇,看不透其深淺,卻不敢輕下斷言。
被風宇提在手中的那仙人全身顫抖,心裏卻鬆了一口氣。不論如何,此仙若是門主好友故人,自己終可保住一條命不說,眼前在他手下出一點點小醜,便也不算什麼,不過是自家人鬧著玩一般。
到時隻要將唐家人殺個幹淨,誰還知道自己這堂堂大成境的仙人,曾被別人嚇得尿過褲子?
羅軒不由也鬆了一口氣,暗想:不料打來打去,卻是自家人打了自家人。為過也好,死了一個小成境界的趙明靈,多了一個雲水境的真高人,咱們天水仙門實力又壯大了。隻是……唉,可惜卻隻剩下我一個小城境界,跑腿打雜的活兒,怕全要堆在我一人身上了……
他在那邊自怨自艾,蘭柯在那邊神色凝重,拱手一禮,問道:“難道您是家師的子侄或遠支親戚?我怎麼沒聽家師提過?”
“他當然不可能對你提過。”風宇笑嘻嘻地說,“我們相識不久。”
“相識不久?”蘭柯被風宇弄糊塗了,“既然是有‘父母’之情,自然是有血脈聯係,怎麼能說相識不久?”
“什麼血脈聯係。”風宇笑嗬嗬地搖頭,“誰說幾近父母之情,就是有血脈聯係了?”
“那……那做何解?”蘭柯不解而問。
“我問你,人之一生,什麼算大事?”風宇問。
“除生死外,無大事。”蘭柯答。
“你小子倒是上道啊!”風宇點頭感歎,“不錯,人生除生死之外再無大事。那麼,父母賜其以生,我賜其以死,占了吳深林生死兩件大事,我與他的關係,論起來豈不就幾近於父母之情了?”
“你!?”蘭柯這才聽明白,一時大怒,戟指風宇:“我給你一條活路你不知珍惜,卻膽敢反過來辱及家師?我蘭柯可以讓你三分,但師門尊嚴卻絕不容我讓你!”
“誰用你讓?”風宇笑嘻嘻地搖頭。
唐如柳和朗川聽到這裏,都鬆了一口氣,然後忍不住偷笑起來,心中對“風雷”仙師更為敬佩。
尊大義,不怕權貴,於生死之際,竟然還敢開這樣的玩笑,這風度,著實非一般仙人可比。
唐召卻不由皺眉:風仙友,你何苦激怒於他?我先前想讓你置身事外,可現在你這番話出口,便算與此事無關,蘭柯也斷不會放過你了!你這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