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懷特,包圍,黎明之前(1 / 2)

夜很漫長,又似乎極短暫。

躺倒在稻草堆頂的懷特睡得很淺,不時便會被火堆中發出的“劈啪”響聲吵醒。而這時,他就會悄悄抬起頭,向著獨臂男子孑然孤坐的草垛望上一眼,然後暗暗歎口氣,輕輕地翻個身,繼續努力睡過去。

其實睡著了又怎樣呢?

懷特忍不住望向天際的璀璨星空,隻覺滿嘴苦澀。

不同於肯特郡的晴朗天穹,在王國北部艱苦奮戰、艱難求存了上千個日日夜夜的懷特,早已習慣了頭頂被層層無盡鉛雲團團籠罩的景象。像現在這樣的漫天繁星,反而讓他很不習慣,並產生了荒謬的負罪感。

“真是一個富饒的好地方啊!”懷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側臉看著遠處村外在夜色間模糊不清的搖曳麥田,真心地的感歎著。

這裏沒有戰爭、沒有鮮血、沒有亡靈、就連落下的雨水也不再帶有那焚燒骨骸似的焦臭味。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平和、那麼幸福、那麼安詳,就仿佛自己的家鄉那樣。

“多寧靜啊!”曾幾何時,就是懷揣著保護這份寧靜的美好願望,懷特來到了埃拉西亞的北疆、加入了抵禦不死亡靈入侵的王國軍團。

三年的血雨光陰、數十次的出生入死、無數同袍的前仆後繼,讓青澀的農家小夥從一個普通的三等輔兵成長為如鷹隼般矯健銳利的五級神弩手。不論是蒼白醜陋的不死骷髏,還是散發濃濃惡臭的汙血喪屍,甚或是受人詛咒的恐怖幽魂,都一一在他的弩箭下重新化作杯土、回歸安息。

隻是,收獲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不管懷特是否願意,長久的殘酷戰鬥生涯一直都在默默改造著他的身體和心靈。懷特越是拚死保衛身後的那片寧靜,自己卻反而越是遠離。他早已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在軍團時,無論身體有多麼疲勞、無論精神有多麼困頓,隻要一閉上眼,懷特便會不由自主地被一個個殺戮的惡夢所包裹。猙獰的亡靈、滿身鮮血的戰友、貫穿的傷口、死亡……這些便是伴隨懷特度過漫漫長夜的一切。

也曾聽老兵說過,有的戰士因為經受不住這樣殘酷的身心折磨,最後發了瘋或者自我了斷。懷特也猜測過自己能堅持多久,不過答案卻讓他都感到好笑。因為懷特覺得等不到那一天的到來,他自己就已經被殺不盡的亡靈給撕碎了。

所以,在懷特的頭腦中根本就不存在,有一天還能活著離開王國北疆的念頭。

隻可惜,因為百夫長的原因,懷特終究還是完整無缺地走出了那座地獄般的要塞。盡管,此刻這位曾經的神弩手已經被自己的軍團除名,並作為一個危險逃犯遭到了王國的通緝。

不過,懷特並不後悔放棄軍人的榮譽、也不憚如過街老鼠般遭到“貴族狗”的圍堵,既然選擇了追隨百夫長,懷特便會一路下去、除死不已。

至今,懷特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遇到百夫長的情景。

那也是一個夜,但下著雨。懷特所在的十人輔兵小隊被上百隻不死骷髏圍困在了一座距離要塞五公裏的荒村裏。

當時的懷特才入伍不久,他與他的夥伴據守著村中唯一未倒塌的一座小屋,作垂死掙紮。

屋外的荒涼夜色裏,無數的幽綠的磷火在無聲聚攏,那是亡靈最怨毒的眼神。

十個年青的輔兵根本無法抵擋亡靈的進襲,甚至那年久失修的小屋也在一陣搖晃中不支倒下。

絕望和死亡,被撲倒在地的懷特閉目待死。

可是,就當彌漫著死靈氣息的骨刃即將插入熱血的胸膛時,一隻巡邏隊伍卻如天使般降臨到了這個生命被遺忘的角落。

恍惚間,懷特見到了一個模糊的紅影,仿佛一道淨世的聖焰,在頃刻間將大片的骷髏摧作齏粉。

這便是懷特第一次見到百夫長的情形,而那時,百夫長還是未斷臂的。

“懷特!”就當懷特還在淺眠中胡思亂想著,突然耳邊傳來一聲熟悉之極的低吼。

“噌”的一下,懷特條件反射地從草堆上跳起,接著一個箭步急速向獨臂男子處竄去。與此同時,更將長弩持在手中,開弦搭箭。

“百夫長!”來到獨臂男子身前,隻見對方麵色凝重非常,懷特當即心知有異。

“去把所有人都喊醒,準備戰鬥!”手持長劍,獨臂男子定定地望著村口的方向,冷冷道。

“是!”

沒有任何多餘的疑問或者猶豫,懷特趕忙向著附近的農舍衝去,同時還大聲叫喊著,將沉睡中的盜賊一一從睡夢中喚醒。

“你,發覺了?”

正當被驚醒的盜賊們一個個滿臉怒容或者神色不解地從各自安睡的屋中走出時,那個身披黑色兜袍的瘦削身影卻意外地出現在獨臂男子的身旁。

“村外太靜了,靜得連野狗的叫聲都沒了。看來,追兵已經到了。”獨臂男子看了對方一眼,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