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每當有人問起古德裏安,為什麼當初會選擇成為摩裏亞蒂的追隨者時,銀須矮人總會先故作深沉一番,然後鄭重異常地作答道:“英雄重英雄,如此而已。”
但每一次隻要這樣的說辭一被特瑞希聽到,這位大小姐必定會斥之為屁話。除了對古德裏安的“虛偽無恥”大吐口水外,特瑞希更會不厭其煩地為當事人解釋,當年某個習慣賴賬的矮人是如何拜倒在金幣和魔法裝備的淫威之下,而成為了一個壞蛋的“走狗”。
對於特瑞希這般赤羅羅的詆毀和中傷,武力赫赫的銀須矮人卻是一次也不敢當麵反駁,甚至反過來還要尷尬賠笑一番。也隻有在特瑞希缺席的場合裏,古德裏安才會貌似無比大度地感歎一句:“好矮人不跟女人鬥。”
一夜歡飲過去,當第二天遲遲醒來,古德裏安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就仿佛是被一群奔騰的半人馬給來回踐踏了一百遍,宿醉之後的頭痛更仿佛是有千萬個小錐子在一齊鑽動矮人的大腦殼似的。
深吸一口氣,古德裏安伸出兩隻巨大的手掌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想讓自己更清醒些。而待稍稍緩過來了些,那些被海量酒精所淹沒地點點記憶便又開始如走馬燈一樣不停地冒起在矮人尚有些混沌的腦袋裏。而在這些畫麵裏,除了歡欣暢飲的美妙時刻外,卻還夾雜著另一些讓矮人不堪回首的片斷。其中最令古德裏安感到羞愧和無法接受的,便是特瑞希抱著一隻小酒桶跟自己連翻十八杯的景象。並且,矮人最後的記憶便是定格在一片模糊的天旋地轉和綠眸少女囂張之極的笑聲之中。
“那個女人喝起酒來……真是頭人形的綠龍啊!”坐在陌生的床上,古德裏安使勁搖著頭,仿佛是要把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夢魘給趕出腦海去。在矮人看來,被一個女人幹翻在酒場上,簡直比在戰場上不戰而退更讓人無地自容。
“你說誰是人形綠龍?”突然,特瑞希的聲音一下出現在古德裏安的身後,矮人立即被驚動地跳了起來,急忙回頭望去,卻見綠眸少女正雙手叉腰、沒好氣地望著自己,且一臉鄙夷之色:“真是沒用的家夥!”
“我……這是哪裏?”
矮人幾乎已經沒有勇氣再跟特瑞希對視了。一日一夜以來,綠眸少女便仿佛是古德裏安的克星一般,將之死死壓製地抬不起頭。被誣蔑賴賬也就算了,竟然拚酒也拚不過對方,矮人隻覺得哀莫大於心死。
“這裏是我家。”
綠眸少女“啪”地將手中的一塊濕毛巾扔給了過去。矮人連忙接過,擦了擦嘴角上留下的酒漬和腦門上的汗水。
“我怎麼會來你家的?”擦完,古德裏安又尷尬地看了眼綠眸少女。
“哼,還不是那個壞蛋,喝完酒借口沒地方住,竟然一窩蜂地都湧到我家來了。至於你,都答應了做人家的追隨者,自然也就被一起塞了進來。”特瑞希憤憤不平道。
“啊?我?追隨者?”聽到這句話,古德裏安一下愣住了。立即,另一串似真似假的記憶開始從滿是酒香的大腦裏慢慢漂浮起來,讓矮人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是啊,就是你!為了一套魔法裝甲加上一柄新錘子,就把自己賣了十年。哼,真是差勁!”看著古德裏安一臉無辜的表情,特瑞希不屑地冷哼一聲,然後轉身離開了。
“追隨者……”
銀須矮人茫然失去焦距地看著綠眸少女走出房間,一嘴婆婆般地碎碎念著。
現在,古德裏安終於完全清醒了,或者說是被驚醒了。隻是喝了一夜花酒,就把自己的十年青春年華給“葬送”了,緩緩回憶著事情原委的矮人懊惱地甚至想用身旁的黑鐵錘給自己來幾下。
果然如部落長老所說,外麵的世界險惡異常,現在古德裏安真的是打心底裏相信了。可是,這又能去怪誰呢?
責怪摩裏亞蒂?顯然不行。這位慷慨的法師並沒有乘人之危或者使用任何卑鄙手段,隻是在酒到酣時、情最濃處,非常誠懇地詢問自己是否願意成為其追隨者。而自己的回答呢?古德裏安有些記不清了,或者說是不願意去清楚回憶了。唯一可以確定的,經過一番小商小販般的討教還價後,摩裏亞蒂以一套魔法鎧甲外加一柄魔法戰錘,成功招攬到銀須矮人成為其追隨者,期限則是十年。甚至,當時矮人還對這樣的交易雀躍不已,大聲自稱自己是矮人之中最聰明的商人。而現在回想起來呢?丟人啊!自己哪裏是矮人中最聰明的商人了,充其量也不過是最聰明的商品而已。
隻是,木已成舟,一切皆晚。貫來一諾千金的矮人是不可能去違背自己的諾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