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說:“這又怪了。既是人才,為何未重用呢?”黃子澄說:“此事說來話長。第一次被舉薦高皇帝喜其舉止端整,但稱‘當老其才’,以禮遣還。第二次,乃洪武二十五年,此公又被舉薦。高皇帝又說,‘今非用孝孺時’。除授漢中府教授,日與諸王講學不倦……”
建文帝說:“啊,此人現在漢中府?”黃子澄說:“非也。蜀王聞其賢才,已聘為世子師傅,待他甚是有禮。還親自為其書屋題名日‘正學’……”建文帝點點頭說:“蜀王乃朕十一叔,他本尊儒好學,他看重的人絕錯不了的。那就快快請這位方先生來,朕要好好請教呢!”說這話時,心裏暗暗想到,洪武皇帝過去重武輕文,許多才俊原是被漏掉了的。這位方先生或許堪委重任呢!
君臣三人正議論著方孝孺的事,忽然隨堂太監呈上來幾份劄子。建文帝展開一份,略過一眼就皺起了眉頭。再看一份,眉頭皺得更緊。第三份、第四份連看都不想看了。隨即將四份折子讓太監遞給了齊、黃二人。
齊泰和黃子澄一看,折子分別是遼王、齊王、湘王和代王的。內容幾乎完全一樣,皆是請求朝廷批準他們進京,為皇考哭喪守靈以盡人子之禮。兩人麵麵相覷。半晌又聽建文帝說:
“太祖高皇帝遺詔上已寫得明明白白,‘諸王隻於本國哭臨,不必赴京’,朕這幾位皇叔難道就沒看清嗎?”黃子澄說:“先皇帝梓宮已然安厝,還談何守靈呢!”
齊泰分別看了看幾份劄子的落款日期,沉吟道:“遼王、代王藩地倒是離京遠些,奏折走的晚……而齊王、湘王,藩地不是太遠。這拜發的時間,頗有些可疑?”
建文帝感到這事有點棘手。不許藩王來京奔喪,是否有點過分呢?這主意是齊泰出的,看看他有何辦法吧!就問齊泰:
“依卿之見,該如何處理?”齊泰說:“依臣之見,陛下可分別複信,予以慰問。‘諸王在國哭臨’乃先皇帝留下的旨意,子孫們不遵者是不忠不孝!”
建文又把目光轉向黃子澄:“卿的意見?”黃子澄說:“齊大人所言極是。陛下複信中,可答應明年‘小祥’日準其來京。”“好,就這麼辦!”建文主意一定,便吩咐黃子澄和秉筆太監快去安排致齊、寧、代、湘四王的敕諭。卻沒料到,黃子澄前腳剛走,隨堂太監又惶惶然過來稟報說:“淮安府來了一位通判,說有急事請陛下旨。”說著,將一份密劄呈上禦案。
建文帝見是密折,就有點疑惑。急忙開拆,頓然失色,情不自禁站了起來。齊泰心裏納悶,想問,卻又不便問。稍頃,建文帝灰著臉說:
“朕的四叔,說要來京守喪,現已抵達淮安境了!”“什麼?”齊泰心裏崩龍一跳。建文帝便讓隨堂太監將案上的密折遞給齊泰。齊泰一看,是淮安知府寫來的。說燕王赴京奔喪的車駕已抵沐陽。沐陽縣屬淮安府管轄,在府之北。知府按慣例自然得出麵迎送。知府記起高皇帝遺詔中,曾有不準藩王進京的一條,見燕王來頭兒不對,知府不知該如何應措,遂請示朝廷的旨意。其密折中未盡事宜,可問來人。
齊泰看罷,也大驚失色。忙問太監:“淮安府的人何在?”
隨堂太監說:“正在東華門候旨。”建文帝忙令太監:“快宣他進殿!”又想起黃子澄剛走,趕緊吩咐:“也把黃大人再叫回來!”不一會兒,淮安府通判進殿見駕。據通判稟報:燕王來人不少,約千餘騎兵護從,現已抵沐陽。知府昨日申時已率僚屬趕到沐陽迎接,並邀請燕王先在沐陽暫宿一宵,待明日到淮安後,下榻館驛裏好好洗塵。燕王堅辭不肯,說“奔喪是急事,恨不能插翅飛到應天,早見父皇遺容一麵”。估計燕王至多能在沐陽縣館驛裏住上一宿,到淮安就未必進城了。建文帝聽罷,隻覺心中撲撲亂跳,倒沒了主意。他把征詢的目光轉向齊泰。齊泰說:“先請這位通判暫歇候旨吧。”於是太監便領淮安府的通判去右順門上吃茶候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