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鐵血濟南(3)(1 / 3)

漢子並沒有繼續朝鐵鉉這邊跑來,而是鑽進了巷子和大街交叉處的一間孤立的小房子。鐵鉉對這一段兒極熟悉,他知道那是個關帝廟。卻也怪:漢子到關帝廟裏做什麼呢?又看到那胖大婆娘趕過來,氣咻咻罵著:“×你娘!我看你還往哪裏跑!”一麵端著竹竿想往廟裏戳;卻又有所顧忌似的,隻是跺著腳,晃著竹竿嚇唬:“滾出來!滾出來我與你算賬!”

鐵鉉瞧這架勢不太像奸細或者歹徒,倒極可能是民間發生的糾紛,漢子與這婆娘似有什麼特殊關係。他們便從隱蔽處閃出,向關帝廟馳過去。近前一問,果不其然,漢子與這婆娘是一對夫妻。漢子是酒鬼,欠了酒店一筆酒賬。方才偷了他婆娘的一對銀鐲去抵了債,且又喝了酒,將自己灌得醉醺醺地回家,卻又被婆娘追打出來。

這是一樁很普通的也近乎無聊的家庭糾紛,連縣官都不屑於過問的,但是鐵鉉卻對這夫妻之間的行為發生了濃厚興趣。而既然他有興趣,後世寫小說的人,也便有興趣將它作為濟南戰役中的一個小軼事兒給記錄下來。

其實鐵鉉感興趣的不是什麼漢子嗜酒、偷婆娘的手鐲兒,而是這漢子看似已醉其實十分清醒,甚而變得狡猾,竟逃進關帝廟裏,躲在關帝神像的背後,而使得婆娘的竹竿不敢放肆地戳,生怕戳到關帝身上,而犯下大罪,遭神靈的懲罰。他想等漢子出來再用竹竿教訓他,漢子卻偏不出來,而是繼續以關帝神為庇護,樂悠悠兒地將所剩的半葫蘆酒喝光,然後再作計較。

鐵鉉鬧明白原委的工夫兒,漢子已在關帝神像後麵睡過去了。而婆娘則嚎啕大哭著,讓鐵鉉給評評理兒,或者幹脆抓進官府懲罰懲罰。婆娘並不知道她麵前的這位滿臉灰塵小鬼兒也似的吊著傷臂的人,便是全濟南城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布政使大人鐵公。她之所以朝向鐵鉉哭訴,其實也僅僅是宣泄心中的委屈與憤怒,而這種宣泄倒是避免憋出病症的最好的自我療法兒。這事兒可就趕巧了。鐵鉉還真是過問了這樁清官們難斷的家務事呢!

鐵公給了婆娘十兩紋銀——算是代替醉漢丈夫賠償她的手鐲,也算是對她的一種獎賞。可婆娘不敢要。你是何人?俺怎敢要你的紋銀?俺教訓自己的漢子也能討賞?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兒?說是不敢要,那眼卻在紋銀上滴溜溜亂轉。丟掉了竹竿的手都出汗了。

鐵公說你休問我是誰。總之給你這十兩紋銀白有我的道理。立功的其實並不是你,而是你的丈夫。我現在沒功夫兒跟你解釋,到明日你就知道你男人是如何立功的了!說罷,又騎了馬,帶領隨從們向布政司衙門馳去。

到了布政司,盛庸、高巍等早等得心焦。他們也是犯愁燕軍的重型大炮,他們分析燕王舉兵以來,攻城略地,勢如破竹,從未遇到過濟南這麼難拔的釘子,竟在此城下羈旅了兩三個月,依燕王的稟性,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若明天燕軍增加了重炮,而在重炮轟破城牆之後再組織“敢死軍”衝擊,則此城危乎殆哉,一場血戰無可避免,千萬人頭將會落地呢!他們冥思苦索,抓耳撓腮,卻一時找不到對付重炮之良策。而今夜若尋不出良策,明日……唉!明日之戰不敢想像啊!

恰盛庸與高巍憂心如焚的火候兒,鐵鉉倒顯出了輕鬆。他向他們講述了方才在路上碰到的那件小事兒,講得津津有味。高參軍便說,啊呀鐵公,都火燒眉毛了,你如何還有閑心管那種事兒呢!

鐵鉉卻說:“這事兒卻也給我提了醒了——為何那婆娘手持竹竿而不敢戳打呢?”

高巍說:“他是有憚於傷及關帝神像。”

“我想也是”。鐵鉉說,“如此,則我等何仿學一學那醉漢呢?”

高巍一愣:“學醉漢?鐵公何意?快快明示吧!”

鐵鉉便說了他的想法:可否連夜製作一些“神像”,就置於城牆之上,隔幾步一個地排開,沒準兒還真能“嚇”住燕王,使其不敢發炮呢!

高巍一聽,這想法兒倒是古怪,卻也新穎,未嚐不可一試。盛庸卻說,試試倒也無妨,然則,做什麼神像呢?燕王他究竟怕不怕呢?這都是拿不準的事。鐵鉉便沉吟道,即便做了神像,亦不能光靠神像庇護,還是要將士們戮力同心浴血奮戰的。不過,有神像往城上一擺,至少能讓燕軍心虛,或許能影響其士氣亦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