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章 殉國前夕(1)(1 / 3)

燕王雖然斷然拒絕了建文帝所謂“劃江而治”的建議,但他也知道,要渡過素稱“天險”的長江也並非易事。渡江要靠舟楫,可如今的戰船嚴重不足,與所需的數量差得太遠,根本不能與官軍在江上相抗衡。那就隻能加緊製造。可造船是一項質量要求極高的複雜工程,馬馬虎虎造出來的船是經不起風浪的,所以急也急不得。

然而盛夏到了,溽暑逼人,蚊蠅也猖獗,屯集於瓜州渡的幾十萬大軍開始有瘟疫流行。尚未臨戰便自動減員,燕王憂心如焚。他命令都指揮吳庸趕緊想辦法弄船。吳庸受命後又召集他的部下商量辦法。有人發句小牢騷話兒說:“這是船啊,可不是吹氣兒能吹起來的!”

也別說,這句牢騷話兒還真打開了思路。當即有人出主意,挑選了一些老家在南方,頗善泅水的士兵,用豬皮囊充氣,環係於腰間,乘夜間偷偷地遊到了南岸。他們發動突然襲擊,奪了不少的船,也毀掉了不少的船。

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有趣兒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故事。燕軍中有一個士兵叫鈕阿卜,本是燕山衛的一名士卒,但老家在江蘇。他多年離鄉背井在燕地衛戍,早已厭倦了軍隊生活,此番隨大軍來到江北,勾起他思鄉之情,決定偷偷逃跑。於是這鈕阿卜也乘夜色掩護,在腰間環係了皮囊,憑著絕好的水性浮水過江。卻不曾想到,剛剛上岸便遇上了官軍的運糧船。幸虧官軍健卒都抽調到作戰部隊中去了,運糧的皆是老弱士兵,他們對突然從水裏冒出來的這個燕軍驚駭不已。鈕阿卜本來也害怕被官軍捉住的,這工夫兒卻急中生智,壯起膽子大喊一聲說:“燕軍即將大舉過江,你等若想不死,快快隨我投降,否則還將禍及家人!”他實指望將運糧船嚇走,自己也好脫身,卻不料這些老弱軍士竟真地跟隨他投奔了燕軍。鈕阿卜逃跑未成倒立了功,後來得了獎賞並被提拔。

又過了幾天,燕王覺得船隻準備得差不多了,水兵操練得也很像樣子了,便命令都指揮吳庸集中高郵、通州、泰州的戰船於瓜州渡。又令內官狗兒和都指揮華聚為前哨,沿江的北岸西進到浦子口。浦子口與應天城隔江相對。從這兒渡江,水麵距離比較窄,而且軍隊登陸之後馬上就可以接近金川門和儀風門。燕王選在浦子口渡江不無道理。但是,官軍在這裏防守甚嚴,大將軍盛庸的中軍大帳就設在浦子口。盛庸知道浦子口是應天的咽喉,未敢有絲毫懈怠,他乘華聚、狗兒的軍隊立足未穩便主動出擊。燕軍從船上下來,尚未擺開陣勢,便陷入了盛庸軍的包圍。燕王原是想在大軍橫渡之前做一次試探性的進攻,同時也想肅清江北岸把守渡口的官軍。但作為主帥,他自己的心理準備不是很充分,指揮上不太有力,將士們或許對他的作戰意圖理會得也不夠,所以造成了前哨與中軍之間的脫節,剛剛接戰便陷入了被動。相比之下,盛庸在這裏已經等候久矣。盛庸似乎又找回了在濟南城戰勝燕王的自信。而他的軍隊是在江北,背水一戰,倒有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感覺,故而士氣極是旺盛。他一麵命令機弩、發石機向灘頭剛剛開始集結的燕軍發射矢石,一麵指揮步軍成扇形向東掩殺。燕王統率的中軍接近浦子口時,敗兵已潮水般地退回來。

這一帶水汊縱橫,燕軍卻不熟悉地形,雖兵馬不少但組織不起攻勢。前哨的敗兵衝亂了中軍的陣形,在燕王想穩住陣腳的時候盛庸軍已衝殺過來。燕軍隻好且戰且退,造成了不小的傷亡。在這一瞬間,燕王的心頭倏然掠過一道陰影:盡管京師近在咫尺,但“咫尺天涯”,莫非這長江天塹,果真是不可逾越的嗎?當這道陰影掠過來的時候,他仿佛聽到一個聲音告誡他:你應該接受慶城郡主的建議。“分江而治”,“江南江北兩天子”,這是明智的抉擇……他立刻感到渾身極度疲憊。他有點恍恍惚惚,被將士們保護著隨波逐流似地退卻……然而,恰這工夫兒從北麵響起了角號聲。隨之騰起一股衝天煙塵。有一支騎兵狂飆似地卷過來。燕王以為中了敵軍埋伏,惶然而顧,卻發現這支騎兵飄揚著的是“燕”字旗。說時遲那時快騎兵已來到了麵前,原來竟是朱高煦帶領的“朵顏三衛”的騎兵!這真叫人喜出望外。說起來,燕王一向是極善於使用騎兵的;從真定之戰說起,與李景隆在孤山、在白溝河,與盛庸在滹沱河、槁城,與平安在淝河,與何福在靈璧……幾乎每戰他都使用騎兵。但惟獨這回他放棄了自己最擅長的戰術。令他驚奇的是,高煦這孩子倒學會了他的一套,在這最關鍵的火候兒這孩子帶領生力軍突然衝進敵陣,立刻將盛庸軍截為兩段。哈哈!這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燕王自有後來人呢!朱高煦挺槊躍馬英勇無敵,殺開一條血路來到燕王麵前。他關切地問:“父王,你怎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