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漆黑的圓月之下,一座仿佛冰晶雕鑄而成的透明王座高懸——那是名為神壇之物。
“想要得到什麼,就一定會失去什麼。將這句話語當作至聖之言銘記於心吧。那麼——凡人啊,你想好要同我交換的東西了嗎?不管是金錢,權力,亦或是無盡的生命,隻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你就能擁有它。”
“神”述說著宛如惡魔的話語,晶體般透徹的虛幻麵孔上始終沒有表情。
神壇之下,一個身穿黑色殘破風衣的男子顫抖著挺直了身子,細看之下才會發覺,那衣服的黑色竟是鮮血幹涸後形成的黑紅色。太多太多的鮮血,讓衣服原本的顏色完全被掩蓋,令人不禁想象出男子穿著這件殘破風衣在屍山血海中艱難移步的畫麵。
而聽到所謂神靈的話語,這名宛若惡魔化身般的男子抬起了頭,十數年來始終如一的冷酷表情終於出現了動搖之色,他顫抖著嘴唇問道:“就、就算是讓已經死去的人重新活過來也可以嗎?”
他的嘴唇抖動著,記憶又回到了他一生中最殘酷,同樣也是最為快樂的年代。
在那個名為“大滅絕”的時代裏,他和那位少女相遇了。
宛若冰一般冷澈的眼睛——那是他與她初見時最為深刻的印象。宛若水一般的溫婉——每次他負傷之後,毫無抱怨地照顧他,用那關切的眼神治愈他受傷的心靈。以及,若雪一般的……淒美。
是從初次見麵起,還是在那一同浪跡天涯的過程中日久生情?是在雪花初落時的驚豔,還是因為那默默累積的溫暖?他已經記不清,但在那個黑暗的時代裏,少女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就算雙方都有所隱瞞,但他們卻毫無疑問地相互信任,相互依賴著對方。就像在嚴酷寒冬中互相依靠體溫取暖的小動物一樣,誰也無法離開誰。
然而,就是這樣一名他深愛著的女子,卻死了,眨眼間,前一刻還充滿溫度的身體變成了冰冷的屍體。她因他而死,因替他襠下了無法抵抗的絕命一擊而死。像是主宰生命的絕對存在、神靈一般的魔族之王洞穿一切的一擊穿破了雪花,也帶走了他生命的意義。
那一刻的她,不是冰寒徹骨的冰,也不是溫婉動人的水,而是那有著天生高貴姿態的雪。那真是如雪一般的女子。就像雪花一樣,輕飄飄地從天上落下來,像是鵝毛,像是神賜予的幸福。它默默地便溫暖了大地,而當他要追逐它行跡的時候,又悄悄地消融不見,再也找不到了……
他想起來少女那淒絕的笑容,迷戀的眼神,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刻,她不言不語,就是那樣像要將他刻入記憶中一般凝望著尚還是個大男孩的他的麵容。
真的是如雪一般啊……他在心中低語著。受了洞穿心髒的致命一擊,少女的身軀如同化成了白砂一般,靜靜地悄悄地,就在他的身旁像是羽毛飄落似地消散了。
從來都是由他保護的少女,正如他之前所猜測的身懷異能,當它唯一展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天,為了保護他而釋放出最為耀眼的光芒的那一刻,卻也是它最後一次璀璨的綻放了。當那道銀光劃過視界的刹那,他的世界仿佛凍結,永遠駐足在那那一刻。那個瞬間——成為了他的永恒。
然而十數年來的努力終於有人回報,每一天都是在刀口上舔血一般,但這樣他也堅持了下來。他所追求的,不過是那個在大崩壞降臨之初,從天而降的神靈所許下的諾言——隻是為了再看一次,少女那絕美的笑顏。
十五年了,這十五年中他無時不刻不在想象著眼前的這一刻,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撐下去。他那充滿希冀的目光頓時看向了神死板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