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切可好?”她遲疑著問,雖然知道破邪未必會說真話。
“她很好!她懷孕了,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破邪說這句話時,任誰都能感覺到那種真心實意的幸福,但無雙卻覺得更可怕,因為在這幸福之中,她卻明顯地感覺到了那深入骨髓的絕望。如果是真地幸福,又怎麼會如此絕望呢?
她知再問下去也必然問不出究竟,隻得道:“恭喜你們。”
破邪抬頭看著她,眼中現出一絲古怪的神色,“流火若是死了,你會怎樣?”
無雙一怔,她低頭看了看流火蒼白的麵容,他會死嗎?她含淚笑笑,“我相信他,他一定會再次睜開眼睛。一百年前,他都能夠不死,現在也一樣。”
破邪冷笑:“一百年前,瓔珞必然手下留情,但現在的岑昏,會否手下留情?”
一直默然不語的瓔珞卻忽然道:“我並沒有手下留情,一百年前,我是真地想他死去,和我一起死去。他卻沒有死,或者他身上真有不死的力量。”
“不死的力量?”破邪重複了一遍,心中想到,流火是妖與半神的結合體,妖可以不死,卻無法及得上半神的靈力,而半神雖然靈力高強,身體卻脆弱如同人類。莫非在流火的身上即有妖的不死,也有半神之靈?
他望向流火的臉,若你真地不死,就快點醒來吧!我們都在等著你醒來,隻有你醒過來,事情才能繼續下去,一切才不會陷入僵局。
流火覺得他看見了啖鬼。他並不知道啖鬼長什麼樣子,因為他還未出生之時,啖鬼便已經死去了。他也從未聽他的母親提起過啖鬼,隻有在她臨死以前,曾經看著他說:“你長得真象你父親。”
他象他嗎?
他曾經聽過如風咬牙切齒地描述過啖鬼,那個人長著漆黑的長發,漆黑的雙眸,連指甲也是黑的。便是因為這個緣故,他討厭黑色。但他卻天生就長著漆黑的頭發,漆黑的雙眸,與雪狼族的銀發黃眼不同。
偶爾他會猜測啖鬼的相貌,是否真地和他很象。
他看見那個身著黑衣的人微笑的麵容,他想他就是啖鬼吧?
他想他死了嗎?為何他會看見啖鬼?
“流火,你可知道你身體的潛能嗎?”
我的潛能?
“你的身體有妖與半神共同的能力,你比半神和妖都強大,因為你擁有妖的不死和半神的靈力。”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你要睜開眼睛,你還要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發生在世上的事情並不是那麼單純,那個來到世間的人,或者隻有你能夠感化他。”
感化他?他是誰?
“隻有你還存在於這個世間,他才可能放棄初衷,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無論多麼辛苦都要活下去。”
他?是男人還是女人?為何他會因我放棄初衷,他到底是誰?
“流火,記住你答應過媽媽的話,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堅強。”流火似乎聽見了幽姬的聲音,他伸出手:“媽媽,你在哪裏!媽媽!”
仿佛又回到兒時,母親還未曾死去,他總是沉默地跟在母親的身後,窺探著她美麗而憂傷的麵頰。媽媽,為什麼你從來都不曾笑過,不曾抱過我,甚至不曾拉過我的手。偶爾,我也如同普通的孩子一樣渴望著母愛,但我知道你的心卻永遠沉浸在悲傷之中,甚至無暇注意到我。
我恨啖鬼,或者並非是因為他不曾救你,或者是因為他永遠地將你帶走了。那些日子,雖然你的軀殼還活著,可是我知道你的靈魂早已經隨著他離去。
他伸出的手似乎真地抓住了幽姬的手,很溫柔細致的手,他驀然睜開眼睛,便看見無雙憂傷的雙眼。
他的手緊緊地握著無雙的手,他便有些尷尬起來,笑道:“我剛才睡著了嗎?”
無雙點了點頭,柔聲道:“你大概是太累了。”
他忽然聽見破邪略帶嘲諷的聲音:“你不僅睡著了,還說夢話,你在大聲叫著媽媽。”
流火苦笑,真地大叫媽媽?算起來他也有一百二十歲了,居然還在夢中叫媽媽,而且在場的眾人顯然都聽見,這麼丟人的事情還是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發生。
他坐起身來,忽然看見他的手,一看見他的手,他便怔住了。他連忙將兩支手都放在自己的麵前,沒錯,他沒有看錯,他的十個指甲竟然全都變成了黑色的。
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指甲,難道夜叉之力更加強了嗎?或者每死一次,身上的妖力就會更加黯弱,而一直被壓製的夜叉之力就會體現出來。
現在的他,越來越象是一個夜叉族人了。
破邪也在看著他的指甲,黑色的指甲,隻有夜叉族人才有的黑色指甲。就算流火再不願意承認,他最終也無法擺脫夜叉之血。
眾人都注視著流火的雙手,誰也沒有注意到張念恩正在悄悄地抽出手中的幹將劍。別人怎麼樣她都不關心,她隻關心殺死自己父親的仇人。她看見瓔珞的目光落在流火的手上,她知道這是她的一個機會,她必須得好好把握。
她很可能很快就會離開瓔珞,這一生都無法再見到她,如果是這樣,她就更不可能報仇了。一念已定,她雙手緊緊握住劍,用力向瓔珞的背心刺過去。